第五十一章 是誰(第2/2頁)

大老爺們之間極少喜歡放在嘴上的纏綿悱惻,雖然內心流淌幾乎滿溢的血性和感恩,但這通電話也只是三四分鐘便掛掉,男人都喜歡把大碗大瓶酒潑在嘴裏大江東去,陳浮生和王虎剩骨子裏都不是擅長花言巧語的綿柔性子,早早掛電話並非情誼淡薄,而是不須多說。

在陳浮生坐在車子裏閉目沉思的時候,陳圓殊也與她父親展開一場對陳浮生未來發展趨勢至關重要的談話。

“爸,浮生沒讓你失望吧?”陳圓殊坐在沙發上微笑道,像是考了滿分後向父母邀功的孩子。

“沒有。”

陳春雷笑道,和陳浮生下完最後一盤棋後老人出奇地沒有收拾棋子,他坐在沙發中央,望著對弈一方只剩下一枚棋子的棋盤,他那雙因為早年下鄉被凍傷之後年年嚴重凍瘡的蒼老枯手放下玻璃杯,提起局中那枚孤苦伶仃的“將”,細細摩挲,“非但沒有失望,還超出期望不少。我女兒的眼光果然獨到,是個合格的女伯樂。”

“誰讓我立志要做中國最出色的本土風險投資人,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嘛。”陳圓殊眨眼間笑道,盤膝坐在側面沙發上,雖然現在房子比白天要安靜太多,卻充實更多。不是喧鬧就是熱鬧,不是安靜就寂寥,這個道理,經歷過不少風雨的陳圓殊與坎坷沉浮四十來年的陳春雷都懂。

“但他的性子跟你相沖,不適合在一起過一輩子。”陳春雷突兀道,似乎有點惋惜。

陳圓殊一時間沒有把握住父親話裏頭的深意,怔怔出神,細細咀嚼,疑惑道:“不會啊,他是一個很上進的男人,黃賭毒,一樣都不沾,大事上有城府肯隱忍,該爆發潛力的時候不遺余力,讓人咋舌。加上很注重細節,雖然目前礙於經驗有限,處理事情還有些稚嫩,但他的學習以及吸收能力很強悍,這種男人放到哪裏都是一塊金子。”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圓殊。”老人嘆息道。

“恩?”陳圓殊一頭霧水,心境不再如起初輕松祥和。

“你跟他下過象棋嗎?”陳春雷問道,開始收拾棋子。

“沒有,只是聽說他會一點。”陳圓殊搖頭道。

“我當然看得出來他是一個細心而謹慎的男人,前兩盤他都做得滴水不漏,第一盤是怕損了我面子,起初還有巧妙的放水,第二盤認清局面摸清敵我雙方實力後開始適當放開手腳,他真正用平常心下棋的其實只有一盤,那就是第三盤,寵辱不驚,勝不驕敗不餒,有點意境。第四盤,則悉數暴露出他壓抑在根骨裏的本性,充滿侵略性,不死不休,說個不恰當的難聽比喻,當下的年輕人十有八九都怕死,狗急跳墻都沒膽量,怕被亂棍打死,這個陳浮生不愧是大山裏出來的年輕人,雖然在城市裏打磨去表面的棱角,但最質樸根本的東西,沒有忘記,我不知道是誰留給他的這筆財富,就我這種老不死家夥看年輕後輩的角度而言,他的確是個很有潛質的後生,對胃口就提拔一番,不喜好也不忍心打壓。但既然是圓殊你領進門,那就必須另當別論,他以後做政客還是做商人,都不重要,只要沒大波折,沒有過不去的大坎,相信他都會有不小的成就。”

陳春雷略微苦澀道:“圓殊,你本身是一個撞破南墻頭不回的犟孩子,再加上一個,做事業沒問題,要白頭偕老,一起過日子,會很艱難的,指不定就會相敬如兵而非相敬如賓。”

陳圓殊哭笑不得道:“爸,你想哪裏去了,我只把他當弟弟看待,而且你不知道他也已經是有家室的男人,我跟他有哪門子的白頭偕老。”

“真的只是點到為止嗎?”陳春雷緩緩擡起頭,厚重陳舊眼鏡片後的眼神異常犀利,也許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讓人恍然記起原來這位毫無架子和藹和親的老人是掌握江蘇省所有官員仕途走向的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