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好棋

陳圓殊的瑪莎拉蒂一進院子就停下,把陳浮生的奧迪硬生生攔在院子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陳浮生還以為她的車子出現故障,卻接到她的電話,夾雜不加修飾的怒意,說是不需要進房子,陳浮生聽出她的生氣並非針對自己,便小心翼翼問道:“都到你家門口了,不進去多可惜,虧得我醞釀大半天的情緒,指不定下次我就沒勇氣登門拜訪了。姐,你也知道我是手上犯過命案的人,最怕碰到紀檢法部門的人員,你不給我個充分理由,今天我可就視死如歸地一個人進去看望你爸了。”

陳圓殊在電話那頭嘆氣道:“你看院子裏和外面那些車子,都是我家聞風而動趕來的親戚,應該是我爸一不小心透露口風,把那些個七大姑八大姨招惹來,很不幸,我們家的確有很多成員在紀檢法做公務員,一些個官當得都還不小,現在你選擇進去還是直接掉頭?”

“進去。”陳浮生一咬牙道,未戰先敗實在太丟人現眼,對於敵人,不管是否強大,都得打一架,是驢子是馬拉出來遛一遛才能知道,真打不過就逃,這是陳浮生在張家寨與富貴十日一小架一月一大架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當然有富貴在場的鬥毆,陳浮生還真沒吃過大虧。

“不後悔?”陳圓殊的怒氣不知不覺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對陳浮生進門後面對一大群勢利男女審視拷問的好奇,其中有孩子氣的幸災樂禍也有期待他替她出口惡氣的期待成分。

南京搞政治的圈子都知道陳圓殊母親家族的成員是出了名的精明,都是寧肯做好好先生也不願意冒站錯隊伍風險的墻頭草,精於鉆營,卻膽小怕事,事實證明沒有經歷過政治風險考驗的政客除去父輩彪炳的太子式角色,多半爬不高,陳圓殊外公就只坐到正廳級的位置,後繼者更是乏力,幾位舅舅只是在司法部門幾處清水衙門坐井觀天,倒不是說他們夜郎自大,而是明明知道井外的天空更大,但就是蹦不出那口井,野心與實力不成正比,這讓人很無奈,憋久了,難免會性格扭曲,所以對商場上風生水起的陳圓殊總有一種又恨又怕的復雜心理。

一堆人。

陳春雷,陳東川一家四口,加上陳亞韜和他那位花瓶女友,一起是7個人。陳圓殊一個在省司法廳混到正處級的舅舅,加上他花大錢送去英國鍍金回來的兒子。一個在省高級人民法院任職的阿姨,她是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和蘇大的名譽教授,是國內經濟民商法學權威,唯一算得上有資格有底氣能與陳春雷聊幾句天的角色,只可惜上梁正了下梁卻歪,此刻坐在沙發扶手邊緣上嗑瓜子的偽娘就是她小兒子,與陳浮生差不多年紀,依仗著基因不錯,腦袋瓜靈光,屬於那種不用心都能考上中國政法大學的聰明人,但畢業後就是不肯進入被他視作監獄的司法部門,一年中有6個月在陪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旅遊,問題是這家夥性取向極有問題,男女通吃,一兩年來變本加厲,專一是專一了,不過只對男人專情,白天睡覺,晚上就是陪酒肉朋友逛夜場,是圈子裏出了名的同志,這種家醜他母親也試圖改變過,而他也以自殺抗爭過,最後只能聽天由命隨他去,她的大女兒稍微正常點,學習就業到結婚生子這些步驟都讓她大致滿意,只是最近在鬧離婚,這個閨女竟然去丈夫公司當著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耳光,氣是出了,婚姻也徹底完蛋。這兩家人加起來又是7個人,何況還有兩個世交子弟,都是與陳家和周家關系很瓷的角色,對於陳圓殊帶個男人回家這件事情一半冷眼旁觀,一半充滿腹誹的眼紅嫉妒。

十五六號老幼大小人物,坐在客廳與陳春雷眼鏡一樣年代久遠的陳舊沙發上,全部死死盯著提兩袋水果的陳浮生,氣氛詭異。從小就在這種環境裏倔強長大的陳圓殊早已經可以熟視無睹,蹲下來幫陳浮生挑了雙幹凈的拖鞋,然後幫他的皮鞋放進鞋櫃,刻意與她一大票親戚分開擺放。

陳圓殊雖說對這一大幫只能同富貴不可能共患難的“親人”心懷不滿,但當著陳浮生的面她不想鬧僵,於是一個一個介紹過去,陳東川不冷不熱,他那個狼心狗肺的老婆則表情豐富許多,似乎眼前一亮,由於房間空調開得稍高,而且陳浮生一直喜歡穿西裝不戴領帶不系扣子,所以讓那位對各類奢侈品了如指掌的有心人頗為驚訝,一切源於他腰上有條裴戎戎當做交換品特地送給他的禮物皮帶,是英國某大牌設計師與Gucci合作的定制鑲鉆腰帶,顏色並不出挑,而且除了陳東川老婆這種女人,誰會去注意總計30克拉的40顆小鉆石?陳浮生並不了解這條皮帶的價格,古奇的牌子倒是知道。因為在鐘山國際高爾夫一杆進洞,那根球杆和球都意義非凡,雖說本就是裴戎戎的球杆,但她還是選擇送給陳浮生這樣一條貴到咋舌的皮帶,如果不是覺著新皮帶不用放著也是吃灰塵太浪費,如果不是裴戎戎事後打電話過來專門叮囑他一定要用,陳浮生一定不會穿上比奔馳SLK 55 AMG還要昂貴的皮帶出來嚇人,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嫂”再不敢狗眼看人低,她兩個女兒一如既往的“實在”,見這個家夥竟然不送禮物給她們而板著兩張臉,把陳浮生當做空氣,只顧著討好出手闊綽的偽娘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