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戰而退(第3/3頁)

當上海叫商甲午的那年輕人找上他,俞含亮就知道這是互贏的大好機會,這之前他故意整了整眼下在方姐和錢老爺子跟前大紅大紫的姓陳年輕人,陳圓殊的比特之所以輸,是因為他讓人在對手的比特身上塗有藥物,不是毒藥,不至於致死,但能衰弱對方鬥犬神經,這種藥百試不爽,關鍵是不易察覺,比賽前洗幹凈鬥狗這個步驟掌握在鬥狗場手中,這也是出於對魏公公的信任,所以俞含亮要動手腳並不困難,他就是要給年輕人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這座鬥狗場是誰的地盤。

俞含亮望著場中被拖走的北高加索屍體,心中狂笑不止,雖然被那個看似油腔滑調其實精明算計的上海青年從一九開開磨到三七開,但俞含亮完全可以在賭注籌碼上動手腳,所以在他看來一九還是三七其實結果都一樣,在聰明人身上占便宜,這一向是俞含亮引以為傲的地方,北高加索犬一死,再沒有誰敢拉出自己的鬥犬去以卵擊石,就在俞含亮準備去密室痛快撒錢的時候,卻看到陳二狗拉著一條陌生的土狗上場,這讓俞含亮很想捧腹大笑,只是當他看到尉遲功德老爺子睜開眼睛死死盯著那條外表看來並不出彩的黑狗,俞含亮才發覺不妙,只不過這一次來不及在土佐身上塗藥,俞含亮雖然心中忐忑,卻真不看好那條不起眼的土狗。

“那家夥輸錢輸傻了?”竇顥指著陳二狗冷嘲熱諷。

“我要是口袋裏有閑錢,如果現在還能下注,我一定押他贏。”徐北禪似乎喜歡跟竇顥唱反調。

事出無常必有妖,這句話對徐北禪、吳煌和談心來說都挺能引發共鳴,一則年長將近竇顥一輪的他們比小妮子更多接觸人情世故,二則他們那一代跟溫室裏長大的竇顥有所不同,肩負著的擔子也遠比無憂無慮的小逗號要重,所以看人看事不容許簡單。

怎麽養狗養出靈性,怎麽帶狗進山狩獵,都是曾經養過上一代守山犬的老頭子手把手交給陳二狗,白熊和黑豺咬死過不計其數的山跳麅子,趕東北大野豬攆黑瞎子,甚至還跟長白山之王的東北虎搏命過,如果一個人有一身匪氣會與眾不同,那麽一條渾身沾染長白山之王氣息的守山犬也注定出類拔萃,當黑豺悄無聲息竄進鐵籠,那條原本不可一世的土佐竟然就像被閹割的孬貨開始退縮,嗚嗚咽咽退到角落,外人覺得不可思議,在陳二狗看來卻不足為奇,以前村子裏有人撿到才兩個月大的虎崽子,結果抱回張家寨後,除了熊子和黑豺,所有獵狗都不敢接近,只敢站在遠處低聲咆哮,陳二狗沒有像那個上海青年在鐵籠旁邊吞雲吐霧,擺出一副讓所有人瞻仰的高深莫測姿態,只是蹲在尉遲功德老人身旁,遞給老爺子一根中南海,最近他也開始抽這種煙,老爺子接過煙後沙啞道:“浮生,之前有人動手腳,看出來沒?”

陳二狗點點頭。

尉遲功德也不再多說一句,即便跟魏端公相處,老爺子也是偶爾提點,不會廢話。當初魏端公如果不是怕有人要痛下殺手對魏家斬草除根而留下尉遲老人,他也不至於被人輕松禍害,老人對此也有一些愧疚,這才是他對魏家新代言人陳二狗格外青眼相加的一個重要原因,老爺子認為得做點什麽良心上才過得去,否則也不會破格收資質並不太出眾的王解放做閉門徒弟,還讓陳二狗每天跟著他打形意拳。

黑豺緩緩來到鐵籠中央,一直安靜的它如同一只母狼王立於場中,仰起脖子,長嘯不止。

這只在大城市沉寂許久的守山犬仿佛在悲吼,祭奠那只為了救富貴性命而死在長白山之王爪下的白熊。

土佐夾著尾巴倉皇逃出籠子。不戰而敗。

尉遲功德頗有感觸地眯起眼睛看了看蹲在身旁的年輕男人,突然想多活幾年,不是為了喂那一池鯉魚,而是想看看腳邊上這個姓陳的孩子能走多遠,是否也能像黑豺那般,讓看似跋扈滔天的對手聞名便不戰而退,那可是魏端公也不曾到達的高度,偌大一個富饒的長江三角洲,近二十年也唯有江浙老佛爺澹台浮萍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