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苦等

陳圓殊沒有讀心術,一路榮華的鮮亮生涯中也沒多少機會接觸陳二狗這種層次的小人物,所以如何都猜不出陳二狗的陰險腹誹,魏端公看得上眼的人,陳圓殊未必看得上,這就是陳家大小姐的底氣,她跟陳二狗沒一點共同話題,就去了趟別墅二樓收藏頗豐的書房,也許是為了避嫌,帶上了陳二狗,雖然在別墅呆了不少日子,陳二狗還是第一次踏足魏端公的書房,一屋子的書籍,看得陳二狗眼花繚亂,陳圓殊對書興趣不大,只是觀賞一塊上次跟著魏端公到書房後沒機會仔細觀摩的玉器,一塊通體晶瑩圓潤的羊脂白玉,雕刻有兩尾鯉魚,叫“吉慶有余”,陳圓殊伸出一根手指緩慢摩挲,輕聲嘆息道:“這算哪門子的吉慶有余,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死得一幹二凈,連我一個外人都看不過去。”

陳二狗豎起耳朵,卻沒聽清陳圓殊的喃喃自語,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一本風水大家楊筠松的《青囊奧語》,他對繁體字並不陌生,加上在上海的時候沒少花時間在文言文上,讀起來有點小勉強,但不至於看天書,偶爾用余光瞥神色肅穆的陳圓殊,見她除了玩賞古董沒有其它詭異舉止,陳二狗逐漸安心,魏家一天沒把鑰匙從他這裏收走,他就得一天對這棟別墅負責,陳圓殊如果要拿走什麽,陳二狗不一定非要插手,但一定要做到心裏有數。陳圓殊把古玩收藏一件一件看了個遍後站在書桌旁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望著一半心思在書上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的年輕男人,笑道:“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坐在這個位置上?”

陳二狗擡起頭,一臉茫然的神情。

陳圓殊仿佛只是一時心血來潮,陳二狗裝傻,她也不自作多情地深入探討,再者這場由上而下波瀾壯闊幾乎殃及各個位面圈子的大洗牌還尚未塵埃落定,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值得推敲和打磨的地方也太多,陳圓殊收回陳二狗身上的視線,再次望向那尊“吉慶有余”,道:“三天後我來山水華門接你,你這兩天去市區置辦一點衣服,不需要名牌,那樣反而畫虎不成反類犬,可以廉價,但必須清爽,胡子也刮幹凈,你是東北人也許愛吃大蔥,但那一天就別吃了,以前我說的都是基本細節,到時候還得你自己多花心思。以前我在美國讀MBA的時候,一位老教授最後一堂課對我說,他講了那麽堂課,無非就是在不厭其煩闡述一個道理,細節是魔鬼。這一句話簡單五個字,可以說我花了二十萬美金才買下來,今天我免費送給你。”

陳二狗點頭道:“謝謝陳姐提點。”

“口頭上的感謝就別說了,能放在心裏就行。”陳圓殊輕輕搖了搖那根敲打桌面的纖細食指,她這種聽多了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女人,其實最反感嘴巴上的承諾和感激,小女生才喜歡甜言蜜語和不著邊際的海誓山盟,陳圓殊到了這個能做陳二狗小姨的成熟年紀,浮躁都沉澱了,輕狂都內斂了,她這種女人即使要找小白臉,斷然也不是個繡花枕頭。

陳二狗很識趣地閉嘴不言,他不想給陳圓殊一個輕佻浮躁的印象,形象可以不高大威猛,甚至可以木訥一點,但必須有個踏實做事的概念,否則他沒有半點資本在她那個高高在上的圈子裏廝混搏殺。

“走吧。”陳圓殊有些感慨地走出書房,內心有點兔死狐悲的意味,雖然說她最後關頭沒能拉魏端公一把,這段時間一直心懷些許愧疚,但回頭再讓她抉擇,她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冷眼旁觀,本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沒必要為了一點微薄情意臉面讓自己和家族被拖下水,不過以前魏端公做的,差不多就是現在陳圓殊做的事情,難免讓她對自己的未來有點淒淒慘慘戚戚的意味。

陳圓殊坐進那輛鑲嵌有三叉戟海神徽標的漂亮跑車,沒有直接揚長而去,而是不忘透過車窗跟陳二狗揮了揮手,然後依舊是一種跑車中的龜速緩慢行駛出小區。

陳二狗一臉艷羨,她那輛渾身透著一股富貴逼人氣焰的銀灰色跑車叫瑪莎拉蒂GranTurismo,現在陳二狗不光能報出車名,他甚至能夠準確說出這個牌子的歷史淵源、所有車型以及各個車型的不同性能指標,這就是陳二狗神經質的地方,對於自己陌生的新鮮領域,他總能夠付出堪稱澎湃的激情去了解和發掘,不做到心中了然就誓不罷休,也許這也暗合了陳圓殊說用二十萬美金買來的五個字,“細節是魔鬼”,完成這個細節其實不難,陳二狗做到這一點無非就是讓王虎剩去市區買了兩本雜志,一本《汽車導報》,一本《中國汽車畫報》,加在一起也就30塊錢,於是陳二狗不再是個純粹的車盲,他甚至可能比陳圓殊都要了解那輛瑪莎拉蒂GT4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