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輩子?好(第2/2頁)

陳二狗瞥了眼張三千,這娃是第一次見到曹蒹葭,奇怪了,按理說曹蒹葭給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會差,怎麽到了三千這裏就變味了,這孩子就跟被人踩到尾巴的野雞脖蛇一樣,不加掩飾透露著一股敵視,曹蒹葭顯然也感受到了張三千赤裸裸的反感,她不惱怒不遺憾,反而頗有興趣地跟他對視,最終還是道行相對淺薄的張三千敗下陣來,扭過頭冷哼一聲,似乎還不肯認輸。陳二狗雖然不遺余力監督張三千每天的拉二胡、練字、打拳、以及學習在內的所有大小事情,嚴厲到近乎苛刻的地步,但打心底寵溺這位跟他同樣從張家寨走出來的小親戚,所以見到這情景也沒埋怨張三千不懂事,只是略帶歉意地望向曹蒹葭,無可奈何道:“他名字叫張三千,別看長得像女孩,其實是男孩子,每天都有打八極拳,差不多能算富貴的半個弟子。性子野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大雪天敢跟我去紮黑瞎子,也就稍微聽我的話,你別跟這小犢子一般見識。”

“要是跟著我去了西藏,指不定就能入了活佛們的法眼,博得根骨清奇四個字了。”曹蒹葭微笑道。

“你別給他灌迷魂湯,小地方吃喝拉撒睡大的犢子,能有屁根骨。去,練字去,把《洛神賦》抄一遍。”陳二狗對曹蒹葭的高度評價不為所動,臉色平靜到刻板地給張三千定下任務。他最怕的就是張三千這孩子誤入歧途,驕傲,虛榮,心胸狹隘,好逸惡勞,這些都是陳二狗最憎惡的壞苗頭,張三千當然聰明,有悟性,陳二狗比誰都更早更透徹地知道這一點,要不然王虎剩怎麽可能絞盡腦汁要收他這個小徒弟,魏端公也不會三天兩頭來狗窩指導他練字,正因為這樣,所以陳二狗才更加注意張三千的成長細節,他寧可讓三千沉寂十年,甚至二十年,默默無聞做個小卒子,最後來一個一鳴驚人,也不希望他少年成名,最後在盲目自負中淪落一個泯然眾矣的可悲下場。

張三千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練字,懸空提筆,一筆一劃,中規中矩,一勾一提,頗具風範。

曹蒹葭坐在陳二狗的床鋪上打量了房子一遍,雖然小,但總比在上海跟張勝利合租來得強,果然,唯一的共同物是她預料中的泛青色老煙杆,望著它,曹蒹葭思緒便飄忽到額古納河畔的那座小村子,一個背負巨型牛角弓的傻大個,一座躺著一個死於無名老人家的偏遠小墳包,還有一個哼著花旦唱腔的落魄背影。

“去了哪些地方?”陳二狗輕聲問道,有些好奇。

“西藏哲蚌寺,敦煌莫高窟,西安兵馬俑,黃土高原,都有去,最後到了傳說中倉央嘉措圓寂的地方,青海湖。”曹蒹葭安詳道。

“去了這麽多地方。”陳二狗詫異道,驚訝曹蒹葭輾轉南北的速度。

“還有幾個地方都沒說,屬於走馬觀花,也就能算去過,來不及駐足哪怕多看一眼,多想一點。”

曹蒹葭微微嘆息,悄不可聞,“確實是急了點。”

“那南京準備呆多久?”陳二狗盡量用平淡的語氣問道。

“你希望多久?”曹蒹葭略微傾斜腦袋,笑望向陳二狗。

“一個星期。”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給出答案,瞧見了曹蒹葭那雙能洞穿人心的眸子,一陣心虛,撓了撓頭,嘿嘿訕笑道:“一個月吧。”

曹蒹葭依然微笑不語,那是相當的高人風範。

“一年!”受不了曹蒹葭那眼神的陳二狗豁出去嚷道,一副說出了這話被砍了頭後老子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的姿態。

曹蒹葭就是不說話,那張笑顏那叫一個禍國殃民。

“操大爺的,不要逼我說實話!”

陳二狗怒了,“一輩子!”

曹蒹葭終於開口,輕輕柔柔說了一個字,卻是石破天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