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其爺如老龜,其父如瘦虎,其兄如饑鷹

不是每一只在底層拼搏的螻蟻都注定碌碌無為,運氣好的,給它們一個支點,興許就能撬起搬動大象的杠杆。

淩晨五點鐘一到,陳二狗和張三千極準時的生物鐘就會讓上下鋪的兩人睜開眼睛,一個鯉魚打挺,起床後兩人站在一起洗臉刷牙,然後陳二狗會帶著張三千去晨跑,繞山水華門小區三圈,最後在南麓一幢獨棟別墅周圍,打一些八極拳或者劈掛拳的拳術套路,陳二狗特地跟無所不通但無一能精的小爺王虎剩討教了一套楊氏太極,雖然張三千看起來柔柔弱弱身態纖細的模樣,但對太極或者詠春卻沒一點興趣,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癡迷於八極拳,陳二狗瞎子摸象般艱難摸索楊氏太極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一個小孩大清早光著膀子撞一棵特地從別處挖來種下的松樹,之所以光膀子,是怕把衣服磨破了,到了大城市不用日曬雨淋下地幹活,張三千身子跟他臉蛋一樣愈發白嫩水靈,套一句沒少幹過坑蒙拐騙的王虎剩話說就是這娃能賣個好價錢,還是那種十歲了都能賣到富貴人家的稀罕貨,不過尋常人販子大佬見到金盆洗手很多年的王虎剩,恐怕有些個眼睛比較好使的家夥還得恭恭敬敬喊聲小爺,哪敢對張三千下手。

雖然王虎剩掏出來的貨都不會很次,但打太極也打了一段時間,沒給陳二狗帶來多少稱得上太大震撼的感覺,至今也沒搞清氣沉丹田的境界到底是啥個玩意,至於王虎剩扯出來“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陳二狗更是邊都不沾一點,陳二狗也知道太極講究個滴水穿石,這種內家拳尤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陳二狗不能不急,一想到那張猙獰的桃花臉孔,他心底就有一股寒意,權勢的確可以帶來只手遮天,金錢也能換來翻雲覆雨,但人生多得是狹路相逢的境況,那個時候,歸根究底,還得靠最純粹的力量,誰的拳頭硬,誰的身手猛,誰的手段驍勇,陳二狗不想輸得一敗塗地。

打太極沒了意態平和,便沒半點效果,陳二狗之所以選擇這塊僻靜湖邊場地,就是一棟移交給業主沒多久的獨棟別墅中有個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個安靜女孩每天此刻都在閱讀書籍,只有一個模糊側臉,一本書,一個清瘦身影,她很早起床,總會比陳二狗更早,她看書很專注,窗外花開花落,惹不起她一點心境漣漪,陳二狗好歹讀了十二年書,但第一次知道啥叫兩耳不聞窗外事,陳二狗每次心煩意亂,就會瞥一眼她,然後便能夠深呼吸一口,做到暫時的心無旁騖,偶爾坐在草地上休息,叼著根狗尾巴草,陳二狗也會猜測那個有大家閨秀氣質卻如小家碧玉恬淡無爭的年輕女孩是誰,父母是做什麽的,她有過什麽經歷,甚至是否被一個男人走入過她的心境,對陳二狗來說,瞎想一通,也很有趣,但陳二狗也知道,她也許等他離開山水華門那一天都不會轉過臉,看到打太極的他。

“三叔,想女人了?”張三千撞完了松樹心滿意足地穿上衣服跑到陳二狗身邊,陪著他坐在湖畔發呆犯愣,跟王虎剩處久了,張三千也學會了點小心思。

“你懂個屁。”陳二狗笑道。

“三叔,你猜猜看,李唯,沐小夭,張兮兮,我最喜歡誰。”張三千學著陳二狗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對這孩子來說大城市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找不到甜草根,在張家寨的大山,張三千能隨便拔出幾種放在嘴裏咀嚼能啃出甜汁的草本植物。

“李唯。”陳二狗不假思索道,在他看來沐小夭和張兮兮跟張三千都太遙遠,李唯雖然臉蛋身材相對遜色,但普通也有普通的好處,起碼不會給張三千太多壓迫和窒息,再說小孩只見過沐小夭和張兮兮一兩次,能有什麽印象。

“錯,再給你一次機會。”張三千咧開嘴笑道,這笑臉,會讓陳二狗不由自主想到富貴。

“沐小夭。”

“又錯了。”

“張兮兮?”陳二狗有點出乎意料,轉頭望向一本正經的張三千,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是被王虎剩灌輸那套屁股大的妞才是好妞烏煙瘴氣的理論?

“三叔,我覺得李唯姐不夠大氣,跟地道的上海人一樣精明,跟她娘一樣,如果打一桌麻將,也就保證贏比輸多一點,小夭姐跟李唯姐不一樣,打麻將桌面上肯定會輸,但其實是贏了,我不懂你們大人的感情是怎麽回事,但覺得小夭姐蠻聰明,也很實在,也許她跟三叔一樣,練毛筆字久了的緣故,不浮躁,但我還是喜歡張兮兮多一點。”張三千老氣橫秋笑道。

“沒瞧出你現在大道理也一套一套的,看來跟了王虎剩,別的好處沒有,以後肯定能靠嘴巴吃飯。”

陳二狗啞然失笑道:“說吧,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