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暗破曉

秦西榛抑揚頓挫卻又氣定神閑的吟唱,像是坦克集群在晨露微凝的平原上匯聚,一點一點的積蓄出排山倒海的氣勢。

程燃記得在另一個時空,這首歌謠當年全亞洲超過五十家電台同步首播,大概八億人收聽,那同樣也是網路並不發達的年代,電台還作為主要歌曲傳播渠道,這個傳播度,在當年可謂是空前絕後。

眼前的山海音樂節當然沒有那樣的規模。也沒有那麽多電台,但就是這樣的橫空出世,他想要看看,嘉賓席那邊,還能怎麽接。

其實當這首歌起,人們自然就能和之前爭議的那首結合起來,無他,因為風格實在是太獨特了,可以說是目前的樂壇絕無僅有,從未聽到過。

就像是文學界一些大師,頻繁換過筆名,但資深讀者拾書一看,就能從個人的筆鋒風格上知道是誰的馬甲。

音樂也一樣,專業一點的人只要一聽,前後兩首這樣的歌曲,也只可能在一個人身上出現,這就是強烈無比的個人風格。

感受最為深切的還是嘉賓席這邊,趙樂和汪中樺目光所及,偌大上萬人的草坪上,人們那種沒有任何喧雜,安安靜靜聆聽,最多就是私下交流兩句的這幅場面。

不知為何,讓人感受到一種大恐怖。

嘉賓席上,來自各個唱片公司代表,制作人,甚至有些電視電影圈人士,樂評人,都是齊齊的緘默無聲。

電台直播間,王世峰看向秦克廣,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麽老神在在。他可以保證,今天關注著音樂節的十幾個各地電台,無論是電台主播,還有參加的嘉賓,恐怕此時都在安靜的聽歌。

沒有人知道在發生什麽,沒有人知道今天過後明天會迎來什麽。

大雨在紛飛,夜風有些微涼,但這些在音樂的聲響之下,好像都被施加了催眠效果。

雨也不覺大,風也不覺冷。

只覺入耳的歌謠,再怎麽聽也聽也不夠。

此時一幕,就像是樂壇,這麽多年以來,久旱逢甘霖,在驚艷中,盡情的感受那份舒暢而值得細細咀嚼的悅耳。

“曾經純真的畫面

殘忍地溫柔出現

脆弱時間到

我們一起來禱告”

秦西榛唱到這裏,突然停止。身後的鼓鑔,三個吉他手的琴音,同時消斂。

旁邊的電子琴,秦西榛的十根手指,每一根都像是有生命的人,在琴鍵上活潑的跳動,電子鍵音過後,萬籟俱寂。

秦西榛收了那雙集優雅和性感與一體的手,統治這片空間的歌聲和樂章消失,所有人感覺就像是坐了過山車,在一個高處倏然停住,眼看著很可能是一個酣暢淋漓的巨大失重滑坡,卻停在了最高處的抓耳撓腮。

秦西榛坐回身後的一個小凳子上,身後的照燈打在她的身上,讓她周身仿佛有一層光邊,她略有些繚亂的頭發絲都纖毫畢現,卻又是那麽栩栩如生。

……

“為什麽不唱了?”

“繼續啊……”

“禱告後面是什麽啊……好難受啊,快唱!”

草坪上,仿佛被封凍的生命重歸鮮活,一些意猶未盡的問詢聲四方響起。

嘉賓席上,才開始有人簌動起來。那些自持身份的人物,這個時候才來得及調整一下坐姿,左右四顧,想要看到方才聽歌入神的並不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歌太獨特了,而且比起最初時的那首,接受度應該更高,因為更易聽。歌詞,旋律,樂章,交相輝映,從未如此豐富多彩。

很極品!

而後,人們忽然發現,秦西榛頎長脖頸上的螓首側轉,看著旁邊的一個吉他手。

“她在看那個人。”

“怎麽回事?”

秦西榛淺淺笑著,歪著頭看著程燃,但程燃知道,這些都是舞台效果,一早就商量好的,秦西榛什麽都不用做,保持好她的形象,一切開炮都由他來。

程燃把吉他一擺,上前,覺得自己臉頰的肌肉還有些僵硬,但是上前,程燃握住了那支主辦方提供的森海塞爾話筒,上場前後台就有人在說了,說這支話筒價格不菲,能最大限度的提升人聲的廣域和穿透力。

光亮之中,程燃握住了話筒,目光上揚,鎖定了嘉賓席,汪中樺和趙樂,第一時間和他對上眼。

會場之上,只聽到程燃的聲音響起。

“這首歌……是不是你的?”

這個聲音像是無形的矛,如同引領了暴風雪,台下的人潮的頭,唰唰轉過去,對向了嘉賓席。以至於形成了一片很大的波潮。

……

關於兩首歌撞車的事情,人們有所耳聞,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臨近音樂節末尾,又加上下雨,想看熱鬧而來的一抓一大把。未必沒有人想要看看雙方是如何對質的。

所以現在程燃這話,其實毋容置疑,很多人都知道這是針對誰說的。最多就是人們並不知道汪中樺和趙樂在哪裏,而程燃和秦西榛的目光所向,給了他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