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少年心氣

“所以,程燃,五十可包不了夜……至少五千呢。”

這是,聽到了啊。

然後秦西榛隔遠伸出手來,中指彎曲掖在拇指指尖,啪!得在他額頭彈了個暴栗。

痛……程燃捂著頭。

再看秦西榛,儼然是一副凜然不可褻瀆的高貴模樣,“真的是……你看看你們這些學生,都是些什麽思想……成熟可不能用在這些地方……”

這是真有些教訓人的模樣,又轉回了老師屬性。程燃那叫一個委屈,自己來之前雖未謝頂,但好歹你這樣的小姑娘也得叫自己一聲叔叔了,這個時候這幅板著臉的表情鬧哪樣。

形勢比人強,誰叫自己歸來仍是少年呢,程燃第一次覺得時空的定位能修正一下就好,成青年之身,那也就不必受這些淡閑氣,但一想很多往事未必就能一一參與改變了,也就只能提醒自己穩住別浪。

“哎,說到底,跟你說這些也是……有什麽意義呢……”老師屬性回歸,秦西榛似乎反應過來,最初是程燃不當學生,家裏壓力無形逼來,又一時找不到人說這些事,所以才把程燃當成是傾訴對象,但一想到自己所說的都是現實中的狗屁倒灶,以程燃的年齡來說未必能體會,說不定對他的人生觀還有些侵擾。

“有意義啊,”程燃笑了笑,“有啥煩心的說出來……大家樂呵樂呵……”

秦西榛:“……”

秦西榛作勢欲打,程燃適時擡頭問,“孫卓富這個人,我知道他一些事情,我爸獨立搞企業的時候,他就曾經從中插手過,真是什麽手段都可以用……後面只是因為木已成舟,而且估計對他來說成本太高收獲太少,才暫時收了手,但未必不是在一旁虎視眈眈。如果他真的對你有什麽想法,這就像是看到了新鮮肉的狼,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

秦西榛瞪著眼看著程燃,“什麽亂七八糟的比喻……”

話這麽說著,但秦西榛的秀眉已經漸漸蹙了起來。其實這種事情,她不是沒有想過,社會上每年那麽多新聞,一直都在昭露著一個事實,世界從來就不是歌舞升平,有剝削,有壓迫,有各種體現暴露最卑劣人性的事件。

誰敢說一定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過,相比起這些來,她更在意的是程燃透露出來的家庭情況,原來他爸也是自己出來做生意的,難怪,這應該就是遺傳了吧。從程燃話語裏,她是聽出來了,他們家之前很不好過,在生意上遭遇了來自孫卓富的欺壓……

秦西榛有些明白,程燃成熟起來的原因了,如果一直都處在一個需要以成年人思維去應對的生活環境中,恐怕自己要是在程燃這個年齡,也逼不得已要成熟起來吧。

只是,孫卓富這樣的人,她既然已經遇上了,未來會有些什麽,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對於自己的靈活應變上面,秦西榛還是很自信的。

其實還有一種債多不壓身的意味,本身擋在她前面的東西就太多了,家裏面的壓力,甚至現在辭了職,對於未來的希望,也像是風中殘燭,現在也只是再向著那個渺茫的火源撲過去。

這輩子總是要飛蛾撲火一次,要是失敗了,那也就真正可以心灰意冷下來,在這個小城市終老吧。只是已經把職辭了,實在不行,以後開個小教室教音樂吧。

再看向程燃的時候,秦西榛眼神已經柔和起來,“……既然都已經過去了,那就好啦。生活還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過去一些不愉快的回憶,只是會讓你堅強起來的礪石。”

秦西榛說著,卻看到程燃眨巴眨巴眼睛,“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你突然這麽一本正經我很難適應啊。”

秦西榛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剛才對他生出了一絲難得的憐憫和同情,結果現在他還是這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真是讓人牙癢癢啊。

程燃道,“其實,我的意思是……要是孫卓富要糾纏你,就告訴我……我來幫你處理,保護合夥人也是事業必要的一部分嘛。”

秦西榛盯著程燃,你這還真是……有些大言不慚啊……你處理,你能怎麽處理?

不過說到底,程燃心裏是對孫卓富有恨意的吧,孫卓富為富不仁,商業上欺行霸市,早就在程燃心裏種下了種子,所以少年會說出這種話來,也是自然的。

年少時見到一些事物,總會誇口,我以後要當飛行員,我以後要比比爾蓋茨還有錢,那個畫家,歌星有什麽了不起,數風流人物,還看明朝。少年的心氣總是人生為棋我為卒,不肯後退一步,總馳想他日跨過楚河漢界,就要氣吞萬裏如虎。

然而真正跨過楚河漢界,往往大徹大悟的,是原來自己真的只是一枚小卒,只能看象走田宮,馬飛日月,何其精彩,自身卻披星戴月,束手束腳,亦步亦趨,身畔是士卒廝殺的龐大陣場,無論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還是面臨行業的優勝劣汰,都讓當年的那些心氣,早客死在瓜拉哇的異國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