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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上學期,秦昭昭還像高中時那樣按時上課,認真聽課,從不逃課。班上同學們起初也大都還是乖學生,漸漸地有人開始學著逃課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後來發展到一般情況下教室裏至少有幾成學生會逃課。逃課的理由因人而異,有的學生覺得課程太無聊;有的學生覺得老師的講課缺乏吸引力;還有的學生覺得教材容易掌握,完全可以自學。於是逃課成為大學最屢見不鮮的現象。

  秦昭昭一直沒有加入逃課的隊伍,於是她被同宿舍的女生們封為“答應”——課堂上如果老師點名就替逃課的舍友們幫助答應一聲。她幫常可欣做“答應”做得最多,因為她經常不去上課。要麽睡懶覺;要麽逛街;要麽和形形□的追求者約會,約會前淋浴更衣梳妝打扮至少要準備兩個小時。每天的時間不夠用,就把上課的時間省出來用了。

  常可欣是她們班最漂亮的女生,也是最會打扮的女生。她和方清穎合用的那張書桌上琳瑯滿目擺滿了她的化妝品,粉餅胭脂口紅眉筆眼影睫毛膏指甲油等等等等。在家鄉小城時,女中學生們基本上都不會化妝,偶爾薄薄地塗層口紅就很提心吊膽了,生怕會被家長或老師批評心思不放在學習上就知道臭美。秦昭昭還是頭一回看到一個女生擁有如此多的化妝品,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看得她眼花繚亂,

  常可欣每次化妝至少要一個小時,如同一個畫者以臉為布以胭脂水粉為筆細細塗抹精心描繪。把本來就漂亮的一張臉蛋畫得更加漂亮。看過她化妝,秦昭昭才知道原來化妝品可以如此為女性增光添彩。

  宿舍裏化妝的女生不只是常可欣,徐瑛章紅梅謝婭也各自有幾樣基本的化妝品“裝飾門面”,只有秦昭昭沒有任何化妝品。她是宿舍裏唯一一個不化妝的女生,每天素面朝天。

  秦昭昭經常幫常可欣做“答應”,時間一久,她為了表示感謝也為了方便以後繼續找她幫忙,就送了她半盒粉餅。那天有人送了一盒新粉餅給她,所以之前用剩的半盒就拿來做人情。反復強調別看是她用剩的,這可是歐萊雅的品牌貨,搽在臉上效果如何如何好。

  秦昭昭看著常可欣遞來的半盒粉餅有所遲疑,不知該接不該接。

  女性天生的愛美心理讓妝扮類物品對她們極富吸引力。童年時的扮家家遊戲中,用紅色水彩筆塗口紅點美人痣就令小小的秦昭昭非常喜愛了。而常可欣那些貨真價實的化妝品,更令十八歲的少女秦昭昭更加向往。尤其是有一回謝婭興致高漲地非要替她化個妝,用她自己的化妝品替她撲粉搽胭脂塗口紅描眉毛。鏡子裏的一張素臉仿佛從素描到工筆畫的漸變,清淡的眉眼頰唇一一變得鮮明動人起來。化妝品之於女子,有如蝴蝶之於花,天生兩相宜。而少女上妝更是一個錦上添花的過程,無需濃妝艷抹,淡妝輕勻就可以令容顏鮮明動人。

  秦昭昭喜歡這樣美麗的自己,但是她沒有令自己變美的工具。那些化妝品都很貴,尤其是想置上一整套更貴。她舍不得花那個錢去買。現在常可欣主動給她半盒粉餅,她想收,又遲疑。一來她不太好意思要別人的東西,二來她也不願意這樣被人施舍般的對待。

  常可欣一付十分大方的派頭硬塞給她,還說:“以後你去找你的老同學玩時記得搽點粉再去。你的皮膚其實挺細膩的,就是不夠白,搽點粉會漂亮很多。”

  宿舍裏的女生們都知道秦昭昭平時沒啥娛樂消遣,就是一有空經常跑去外校找她的一位高中老同學。那個老同學的具體情況她從來不提,只含糊說也在上海讀大學。這樣遮遮掩掩,反而很容易讓她們猜出她一定喜歡他。但只見她去找他,從不見他來找她,也同樣很容易讓她們猜出她一定在單相思。男生們多半都喜歡花朵般漂亮嬌艷的女生,像秦昭昭這樣平凡如草的女生,她們都覺得她的單相思很正常。

  秦昭昭的遲疑被常可欣這句話瓦解了,厚顏也罷,施舍也罷,她給她就要吧。她何嘗不願意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一點呢。

  再一次出發去上海音樂學院前,秦昭昭躲在自己的上鋪垂下蚊帳對著鏡子往臉上細致地搽粉。搽過粉後的臉龐白凈許多。她想,如果今天能見到喬穆,或許她會鼓起勇氣過去跟他打招呼。

  上海音樂學院秦昭昭幾乎每周都會去一次,已經去過很多次。不止一回遠遠看見了喬穆,卻從沒過去跟他打過招呼,總是遙望過後就悄悄避開。在這個大上海她是那麽土裏土氣的女生,如果讓他同學看到她來找他一定會笑話他的,她可不想讓他丟臉。有一回她還看見淩明敏跟他手牽手走在一起,淩明敏來到上海後變得更漂亮了,讓她自慚形穢得躲到了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