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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爸爸聽完妻子的話倒沒有什麽不悅:“應該借的,都是自家親戚,窮不幫窮誰照應。”

  這一刻,秦昭昭由衷地也覺得爸爸真好。

  永新的大學收費單讓秦氏夫婦零距離地認識到了大學學費之昂貴。而且這個費用還呈年年上漲之勢。不知明年女兒考上大學後每個學期得繳多少錢?而目前他們存折上的數目才三萬塊,不行,還得想辦法多賺錢。

  秦爸爸白天在廠裏工作,另外還接些組裝機子的活夜裏在家幹。秦媽媽則辭去了睡衣店的差事,跟著以前車間裏的一位姐妹一起幹起了家政服務,比單純看店的死工資要高些,而且時間上也靈活。

  她每周七天天天去不同的家庭打掃衛生洗衣做飯,另外還接替新裝修的房子搞衛生的活。這種活比較瑣碎麻煩,尤其是刮過仿瓷乳膠漆後的房門和衣櫃上都會留下白色的斑斑點點,得用指甲一點一點去刮幹凈。一樁這樣的活差不多要幹上一整天,但報酬也比較高。視面積大小一般可以拿到三十到五十塊錢一套。所以如果接到這樣的活秦媽媽都會很開心地去幹,但幹了回來卻長籲短嘆。因為會花錢請人來搞衛生的新房一般都面積挺大裝修又好,跟自家的房子一比那真是天上地下。她想不通那些戶主怎麽就有本事賺那麽多錢住那麽好的房子,她辛苦操勞了半輩子還沒住過一套新房呢。

  這種貧富不均的現象在長機也開始日漸明顯。廠管理處今年夏天張羅第三批集資建房的通知剛出來,為數不多的三十幾套大戶就馬上被搶光了,經濟型的小戶反而還沒那麽吃香。大戶戶型有一百多個平方,面積大價格就貴裝修也更費錢,但還是搶手。這證明腰包硬挺的人家多了,不然也買不起大戶,

  新建樓房的地址就選在“中南海”旁邊的位置。到時候新房一建起來,“中南海”必定會被比得黯然失色。當年它曾那麽輝煌地矗立在一片低矮平房中,有如鶴立雞群。轉眼間也成了快二十年的老房子,在歲月裏勢不可擋地陳舊。而當年住在“中南海”的廠領導幹部們也幾乎都搬走了,要麽搬進了新的集資樓,要麽搬去了城裏住。

  長機那些有一定經濟基礎的人家幾乎都在城裏買新房搬走了,不會繼續留在這個近郊的城鄉結合部。小城一直在不停地開發新樓盤,名字一個塞一個的好聽。什麽XX花園XX山莊XX名城XX錦苑,價格當然都不便宜。彼時長機廠的集資建房一套大戶約四萬塊。在市裏同樣面積的房子則最少要八九萬,路段好的話還不止,買套新房連裝修家俱家電一起下來沒有十幾萬是搞不定的。這筆錢對於長機絕大部分靠賣勞力換飯吃的普通工人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富起來的人家中就沒有打工的。有道是“工字不出頭”,靠一般打工的薪水想短短幾年內在市區買套新房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們有的是做生意致富;有的是炒股票發財;都算正當行當。有的則是靠撈偏門發起來的,個中最著名的例子當數一個名叫付文莉的女孩。

  秦昭昭記得付文莉是小丹姐姐的同學,小時候她常來周小丹家一起玩扮黃蓉的遊戲。她很會打扮,無論是打扮自己還是打扮別人,所以扮黃蓉時梳頭妝扮塗脂抹粉的活總由她負責。

  付文莉的父親早逝,母親以前在翻砂車間工作。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寡婦獨自撫養三個孩子不容易,她們家的家境可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但這一切在付文莉外出打工後開始改善,並且是非常明顯的改善。她和周小丹是同一年外出打工的,不到兩年功夫就回家在市文化廣場附近買了套新房,讓她辛苦了半輩子的母親搬進城享福。長機一時人人嘩然。

  至於付文莉哪來那麽多錢,自有好事者不怕招人厭地去問,她輕描淡寫:“我老公給的。”

  付媽媽在一旁補充:“文莉在外面找了一個對象,年底就準備結婚。”

  當年年底付家果然大派喜帖,在市中心喜相逢大酒店設宴款待賓客。長機很多人還是頭一回去這樣的大酒店吃酒席,回來後幾乎都眾口一詞地說酒店的筵席就是跟鄉間酒席不一樣,那叫一個氣派呀!穿著婚紗的付文莉像電視裏的女明星一樣漂亮,可是那個新郎就太遜色了。那是一個黑瘦短小操一口蹩腳南方普通話的中年男人,頭發禿了大半,看上去不像她老公倒像她老爸。有人惋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另外有人駁他:“牛糞,就算是牛糞人家也是有錢的牛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