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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聽到外面爸爸一派故作輕松的語氣:“這有什麽,一箱地板磚五十公斤重,我不就是扛了兩百箱嘛。”

  卸兩百箱的地板磚掙五十塊錢,平均卸一箱的工錢一毛多一點。秦昭昭把總工作量和總工錢相除得出每箱瓷磚卸貨的單價後,不由眼眶一紅,覺得爸爸真是太辛苦太辛苦了。

  秦媽媽沒有說話,兩滴淚珠掉在她用來替丈夫肩膀熱敷的毛巾上,眨眼之間便被無聲無息地吸幹了,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

  秦昭昭的家境每況愈下時,喬穆家的條件還是那麽好。雖然機械廠的情況只能用苛延殘喘來形容,但幾個廠領導的位子依然很穩定,喬副廠長據說年內還要調去市機械局任職。

  而喬穆,他上初中後已經開始學彈鋼琴了。喬家不惜重金為他買回一架鋼琴,價格上萬元,主要由他上海的外公外婆出資贊助。穆家下鄉插隊的一雙兒女只有兒子得以返回上海,二老牽掛異鄉的女兒,也格外疼愛外孫,舍得為他花錢。長機很多人對此嘖嘖稱嘆:“資本家到底是有資本的啊!”

  鋼琴買回來的那天,廠家屬區裏好多人去圍觀。長機很多人都還只是在電視上看過鋼琴這昂貴的洋玩意兒,真家夥還沒瞅過呢,不能不去看看新鮮。秦昭昭也去了,那架鋼琴好大,樂器行來了好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它擡上三樓。沒多久,樓上就傳來悠揚的琴聲,特別悅耳動聽。

  每天下午,秦昭昭放學回到家,淘米洗菜做飯時,附近三樓的優美琴聲不絕於耳。兩個同齡的孩子,喬穆的手在黑白琴鍵上靈活舞動時,她的手在同鍋碗瓢盆打交通。因為父母下崗後都在外面打零工,幹得多是一些力氣活,她要做好飯菜,讓他們一進門就有一口熱乎的吃食。

  做飯前,秦昭昭要先換灶裏的煤球。換煤球,就是把灶最底下那個已經燒成灰黃的煤球夾出來,丟到門口的垃圾桶,然後再換上一個新的烏黑煤球在最上面。她用火鉗夾著要扔的煤球往門外走時,火鉗沒夾穩,煤球咚的一下悶響砸在地上,碎成一地大大小小的煤碴,同時有灰塵騰起,在小小的廚房裏煙一般迅速遊走。

  秦昭昭對著一地煤碴一室煤塵呆了半天。她想,她是灰姑娘,如假包換的灰姑娘,卻——沒有生活在童話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