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規則之重逢

  他忽然就傷感起來:“早就知道孫子不能養,養大了遲早是別人的,唉唉唉唉~”拉著京劇唱腔,還用衣袖認真擦拭著並不存在的淚水。

  看著他的抽風表演,我嘴角抽搐了兩下,感覺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無不鄙視地看著我,貌似我是一拋棄老人的不孝子,我連忙轉移話題:“您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在醫院上班呢?”

  他放下了袖子,正色道:“祖國培養了我,給了我這一切,我不能以年紀大做為貪圖享樂安逸的借口,而是應該繼續以自己所學為祖國人民做貢獻!”

  一番話說得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如果他沒有隨著走過的幾個年輕護士把腦袋轉成高難度的一百五十度角,可能會更有說服力……直到那幾個小護士進了住院部,他樂滋滋地回頭跟我告別:“你看!現在祖國又給了我一個發光發熱的機會,我做貢獻去了,改天再找你聊。”說完,健步如飛的就往住院大樓趕。

  我默默擦了擦汗,現在的醫療機構真是太陰暗了!

  我們學校太偏遠,又轉了兩次車,等到最後坐上直達我們學校門口的那輛時,我已經眼睛都睜不開了。在公車搖晃和人聲嘈雜中,我睡得很美,到了站下來,我腦子還是有些暈。一腳深一腳淺,渾身輕飄飄跟踩在雲彩上似的。快走到宿舍時,我看到正對著我們宿舍的路上有一個身影。

  瘦削的挺拔的熟悉身影。

  連同著他身上米色的外套,微微翹起的發梢,雙手插著口袋的姿勢,微微仰著的頭,都熟悉的讓人心悸。

  我覺著心似乎抽了那麽一下,眼睛有些刺痛,我閉了閉眼再睜開,那裏卻只剩下空空的石灰路與地上的幾片垃圾……敢情我是真的困糊塗了……

  前一段時間在上班,每天要趕很早的公車,這兩天一天值夜班一天在醫院,沒睡過一個好覺。失去才懂得珍惜,抱著枕頭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傑倫兄又粗暴的把我叫醒,我迷迷糊糊摸到手機放到耳邊:“喂。”

  “你在哪呢?”

  “宿舍,床上。”我迷迷糊糊。

  “我餓了。”

  “餓了就去吃飯,打電話給我幹什麽呢?!腦袋讓驢踢了?!”這莫名其妙的擾民,我語氣很沖。

  過了很久,久到我幾乎又要睡著了,那邊才輕飄飄傳來一句:“很好。”

  這倆字跟火星似的鉆到我大腦皮層裏,我頓時條件反射坐了起來,顫巍巍的招呼:“總……總經理,我剛睡迷糊了,沒聽出來您的天籟之聲……”

  “現在聽出來了?”

  我點頭,才想起來他看不到,忙不叠的說:“聽出來了,聽出來了。”

  “那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麽?”

  “呃……事實上……不太知道。”

  他的語氣沉沉:“不太知道?”

  雖然隔著電話線,我還是覺得有壓迫感,連忙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總經理是要我打電話給您訂餐?”

  “秦卿!”開始咬牙切齒了。

  我顫悠悠:“您不是說您餓了嗎?……難道您還渴著?”

  電話那邊沒了聲音,半晌之後,他反而心平氣和了下來,語氣很平緩內容很豐富:“衣櫃裏有我換洗的衣服,床邊的這個月最新的雜志,冰箱裏有幾瓶啤酒,還有你將要做的飯,統統在兩個小時十五分內送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收了線,留給我一連串的嘟嘟聲。

  無語看了看手機,距離我躺下的時間剛好是十六個小時二十五分鐘……剛剛宋子言說他餓,難道從我走了之後他就沒吃過飯?看來這孩子混得是真不好,離了我連飯都吃不上……所謂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這句氣勢磅礴的詩句果然有理。

  一邊唏噓感嘆著,我一邊爬起了床,快速的刷牙洗臉。從學校到市裏是一個小時二十分,從市裏到他家是十五分鐘,從他家到醫院又二十分鐘,我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做飯,果然是奸商,最大程度的利用勞動人民的時間!

  趕到他家,急急忙忙地做了飯,收拾好了東西。走到樓下的時候就看到那大爺樂呵呵的看我,我想起他那句“精壯”就渾身發抖,未等他說話就先求饒:“大爺,我趕時間,就不陪你嘮嗑了啊。”

  他點頭:“宋先生為了你住進醫院,你現在肯定很難過很內疚,我能理解,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