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隱情

村幹部不管事,但把雙方當事人帶到村辦公室他們不能不幫忙。

村支書張國忠還是有點威信的,扯著嗓子吼了幾句,江小蘭、江小芳姐妹和她們從婆家帶來的人不敢再罵罵咧咧,有的在院子裏抽煙,有的坐在會議室等著問話。

公安只能處理打人的問題,擅闖民宅不太好過問,畢竟房子的歸屬存在爭議。

清官難斷家務事,但對這個家務事又不能視而不見,不然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韓朝陽豈能錯過這個機會,幹脆把張支書和分管綜治、民事調解的村委會委員解軍拉到一樓左側辦公室,一起斷這個令人頭疼的家務事。

按慣例,先問報警人。

張貝貝似乎對村幹部不是很信任,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她們一大早就帶人闖進我家,百般辱罵,逼我搬走,說房子是她們的。房子明明是大舅留給我的,她們讓搬就搬?我沒答應,她們硬往堂屋裏沖,我堵著門不讓進,江小蘭就動手了……”

她不光帶來證據,連播放證據的筆記本電腦都帶來了。

高清攝像頭,畫面很清晰,江小蘭、江小芳姐妹動手打人的情況,堪稱事實清楚,證據確鑿。

韓朝陽做完筆錄,回頭看看兩位村幹部,目光再次轉移到她身上:“張貝貝,她們罵人打人肯定是不對的,不只是不對而且是違法。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們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換作你,發現出生長大的地方一夜之間變成別人的家,你急不急?”

“韓警官,您這是幫她們說話?”

“我是想問問有沒有和解的可能性,同時也是在為你著想。”

韓朝陽可不想被她誤會乃至被她投訴,循循善誘地說:“你一個人孤身在外,人生地不熟,面對這麽復雜的財產糾紛,如果處理不好真可能吃大虧。當然,如果發生比今天更嚴重的事,我們公安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但那是事後救濟。”

“我不會原諒她們,不會跟她們和解的。”張貝貝深吸口氣,態度非常之堅決。

“既然你不願意和解,那我只能公事公辦,”韓朝陽擡頭道:“傷嚴不嚴重,要不要去做傷情鑒定。說了你別生氣,我看你這傷不是很嚴重。江小蘭和江小芳是動了手,但情節顯著輕微,我們只能對她們罰點款,夠不上采取強制措施,更不用說追究她們的刑事責任。”

“小張,聽一句勸吧,韓警官真是為你好。你非揪住不放,韓警官只能罰她們的款,幾百塊錢是小事,罰款本身對她們來說是大事,她們會更氣,肯定會變本加厲,到時候你怎麽辦?”

張支書話音剛落,解軍也語重心長地說:“我是看著她們長大的,她倆都不是省油的燈,把她們逼急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得饒人處且饒人,放她們一馬,也是為你自己著想。”

“張支書,解主任,您二位覺得我原諒她們,她們就不會再來鬧事?”

這個問題把兩位村幹部問住了!

這不是一般的家庭糾紛,這涉及到上百萬的房產繼承權,江小蘭、江小芳姐妹豈能善罷甘休。

這不關公安的事,韓朝陽放下筆沉默不語。

張支書點上根煙,緊盯著張貝貝問:“小張,你大舅是立了遺囑,臨終前是把房子留給了你,但這房子是你大舅和你大舅媽的共同財產,你大舅媽不在了不等於就沒她的份兒,所以在房子的歸屬這個問題上,我建議你考慮考慮,給她們一點,省得她們胡攪蠻纏。”

“只要你願意做出讓步,我們村裏可以幫你調解。”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韓朝陽擡頭看向窗外,繼續保持沉默。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張貝貝居然毫不猶豫搖搖頭:“張支書,解主任,我的就是我的,一分也不會給她們,我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妥協。”

“你這孩子,怎麽就不聽勸呢!”

“這不只是我個人的意思,也是我大舅臨終前的交代。”

張貝貝把筆記本電腦轉過來,點點鼠標,調出一張張照片,再次轉到三人面前,恨恨地說:“我大舅媽是什麽樣的人,韓警官不清楚,您二位不可能不知道。她好吃懶做,連家務活兒都不幹的,認識我大舅之前,日子真是過不下去,房子破破爛爛,江小蘭和江小芳穿得像叫花子。”

“你大舅媽是不太勤勞……”

“我大舅跟她結婚之後,沒享過一天福,農忙時在家種地,農閑時去工地做小工,晚上回來洗衣做飯幹家務,現在的房子是他蓋的,江小蘭和江小芳是他拉扯大的,不光累死累活、省吃儉用把她們培養成人,還倒貼十幾萬風風光光讓她們出嫁。”

“結果呢,結果我大舅媽生病時家裏沒錢,她倆不管不問,甚至都不去醫院看的。我大舅沒辦法,只能回老家管兄弟姐妹借。親媽都不管,何況後爸!我大舅的病不是什麽不治之症,結腸癌,做個手術就能治愈,還是因為沒錢,又不好意思再管老家的兄弟姐妹開口,就是這麽拖到晚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