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頁)

上頭的有關部門,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個,總之是有關部門,要求文學系的每個學生都參與征文比賽,交稿前還得通過教授的審核,而我,就是很倒黴地沒通過審核的那個人。

征文比賽的題目是非常老套的“愛”,很好的命題,很適合大家各顯神通,展現自己的大愛小愛——寫私情亦可,寫家國大愛亦可,這樣的命題,包容性極高。

我順手寫了篇愛的群像劇上去湊數,主要寫了三對情侶相愛相知的無聊故事,想著自己劇情還算流暢,總不至於給我退回來——不料第二天,還真的被教授退回來了。

直到現在,我改了三遍,都還是沒能重新過審——講真,要不是這場征文比賽算學分,對我這個學分乞丐很重要的話,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底哪裏不行了?!”我苦悶地哭喪著臉,恨不得當場飲酒以示哀愁,“是文筆不夠好?還是故事不夠流暢?還是題材不夠新穎……不對啊不夠新穎總不能是退回來的理由吧?!”

班長挑了挑眉頭,眼睛裏透露出一股鄙夷:“我就說你怎麽還不能過審,原來連主要的問題都沒找到啊……”

“那麽主要的問題在哪裏呢?!”我很想跪下來求求班長不要再打哈哈了,給我個痛快,直接指出我的不足之處。

班長緩緩道:“教授不是早就和你說了嗎……情節重復啊。”

正在這時,圖書館的電子鐘聲奏響了起來,周圍的學子開始收拾書包,準備吃飯,而我也下意識地把手伸入了口袋,準備捏死一只螞蟻——養成一個習慣需要21天,而現在,每天中午12點時捏死一只螞蟻,對我來說已經成為了一件必不可少,條件反射的事情。

哪怕在吃飯,在打遊戲,在外遊玩,我都可以從容不迫地把手伸入口袋,進行這個操作——這也是我對鄧齊的死亡越來越沒有觸動的原因,看一個人死一次,你會痛哭流涕,悲痛欲絕,可看一個人,反復地在你面前死一萬次呢?

誰都會像我一樣,逐漸變得冷漠吧。

我一邊說著“情節重復?這三段愛情都不一樣啊?”,一邊把手探入了螞蟻瓶。

班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周圍的學子們開始遊動起來:“你好歹也學了三年了啊,文學性質上的重復,和情節的重復,是一個道理嗎?”

我無辜地眨眨眼睛,右手開始找尋今天要捏死的螞蟻。

“你寫的三份愛情,表面上各不相同,可當我們去概括的時候,只會用一個詞去形容它們,”班長認真地看著我,“全部都是——日久生情。”

我捏螞蟻的手突然慢了一分,導致那只螞蟻從我的手心裏溜走,重新回到了瓶子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做出這樣的反應,但一直以來的直覺告訴我,我得認認真真地聽班長講完接下來的話。

圖書館開始了中午限定幾分鐘的人聲鼎沸,收書聲,椅子挪動聲,學子之間的叫喊聲,空調聲,這些雜亂的聲音,混著班長清晰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

“教授讓我轉告你,如果要寫群像,就得多寫幾種類型的愛情,而不是不同的情節。”

“除了日久生情之外,文學上還有很多很多愛情的類型,比如——”

我的眼睛逐漸睜大,螞蟻在我的手掌裏半死不活地掙紮,周圍的聲音開始消失,只剩下班長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回放。

“比較常見的,比如一見鐘情,比如歡喜冤家,比如青梅竹馬,比如相愛相殺……”

與此同時,螞蟻在我的手心裏被碾成了碎屑,鄧齊的死亡又一次在我面前上演,而這次,一齊同來的,是他的聲音。

鄧齊的聲音同班長的聲音交會在一起,穿過我的左耳,遊過我的右耳,反復地在我大腦裏閃爍。

“這就是我說世界意志不了解人類的原因了,它簡直就像是翻著字典在查找資料。”

“我猜測,它能困住你的時間有限,因此在我們人類的資料庫裏,尋找可以強行在短時間內讓愛產生的方法。”

“是的,吊橋效應。”

接著逐漸放大的是班長的聲音。

“除了日久生情之外,比較常見的,比如一見鐘情,比如歡喜冤家……”

不了解人類

翻著字典查找資料

讓愛產生

日久生情,一見鐘情,歡喜冤家——

我擦!!!!!

我腦子裏的警鈴突然大作,人猛地一跳,急吼吼地向班長說了聲謝謝,還順手敬了個禮,不顧對方疑惑的眼神,立刻帶著尚在震顫的瞳孔跑出了圖書館。

我健步如飛,此刻正逢飯點,幾乎每隔幾步便會撞到一個學子,可我完全停不下來。

我他媽的,全都懂了。

我所有的懷疑,所有的思考,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輾轉反側,全部都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