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奴家命賤福薄,配不上張公……

白玉柔若無骨地靠在榻上看著話本。

“噝……”腳踝傳來一陣疼痛,白玉兩道黛眉攢成一團,美眸嗔向煙兒,“煙兒,你輕點。”

正給白玉腳踝擦藥的煙兒聞言一愣,擡頭眨了眨眼睛道:“哦。”

白玉撇了話本,只覺神思懨懨,勉強提起勁兒,欣賞樓外景致。

這裏是後樓,樓外一堵高墻連著另一座花園,卻不知是誰家的宅子,花園破敗,四處亂草從生,蓬蒿狂長,無數叫不出名的黃,白紫色的小花迎著陽光肆意盛放,蝴蝶在花叢殘損的台階上往來輕飛,階上翠色的青苔遍布,庭院裏四野寂寂。

許是無人宅邸吧。鶯娘望著那寂寞深庭,忽然勾了個風情萬種的笑,看向煙兒,道:“煙兒,今天沈大人可下了請帖來?”

“沒有。”煙兒搖搖頭道,心中卻無奈道,姑娘啊,你都勾引男人勾到腿瘸啊,就不能好好養養傷麽,怎麽一天天的盡惦記著男人呢,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清心少欲的好姑娘了。然而這都是心想,她可不敢在白玉面前暢所欲言。

白玉心情很不好,纖手不自覺的絞起胸前一縷長發,美目微眯,陷入沉思。

說到底她可是因為沈墨受傷的,他今天怎就不來看看她?昨天也是,把她送回坊裏,查看了下她的腳傷,確定無礙後,禮貌性地喝了盞茶,便告辭回去了。

早知道她昨天應該挽留他的,白玉暗自後悔。

“白玉啊。”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乍起。

白玉回眸,只見九娘扭著腰肢,笑嘻嘻的迎面而來,伴之而來的還有那濃厚的脂粉膩香。

白玉忍住了打噴嚏的沖動,黛眉微蹙。

九娘雖已半老,卻比年輕女子更追究時下潮流,她穿著艷麗輕薄的繡裙,身上戴著年輕人喜好的翠羽明珰,那梳得滑溜得能反光的發髻,不知用了多少頭膏,發髻上插滿了瑤簪珠釵。然而,再艷麗華貴的衣服也不能掩蓋她那因為發福而變得臃腫的身材,再濃再精致的妝也遮不住那因逐漸蒼老而起的皺紋,再多的金銀首飾,翡翠珠寶加在身上也不能使她變得更年輕。

女人的芳華就是如此的短暫,轉眼即逝。

不等白玉開口,九娘便搶先言道:“白玉啊,腳傷如何了?你說你,怎麽這般不小心?你可是靠你這雙腿吃飯的啊,要是有個萬一,你讓那些貴人們該多麽的痛心啊。”她的語氣有些埋怨,似乎在說她身上那兩條腿可不單單只是她一個人的。

白玉虛與委蛇地笑道:“都怪奴家貪玩,非要去城郊踏春,結果一個不小心給人踏了腳,惹得九娘憂心,是奴家之過。”

九娘聞言又換了溫和語氣:“你也不必自責,女兒家總是愛玩的,一直悶在坊中也容易悶出病來,出去散散心,解解悶兒,對身體有益處。”

九娘一昧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然而她臉上的躊躇之色也顯露出她有事要說。

“九娘可是有什麽話要說?”白玉不願與她多費唇舌,於是主動開口問。

九娘眼珠子骨碌轉動了一下,“也沒……沒甚麽事,白玉可還記得那張鴻張公子?”

白玉一聽聞這名字便覺頭疼,自從受其邀請參加宴會後,他便一直對她死纏爛打,天天不是邀請她去遊湖就是去賞花,那張公子仗著自己的父親是都察院右都禦史,甚是囂張跋扈,雖有一副好皮囊,可是卻猥瑣無比,一見到她就對她動手動腳,兩眼放直,仿佛將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記得。”白玉微笑道。

九娘坐到她身旁,笑嘻嘻道:“你覺得他的容貌品性如何?”

煙兒明明站在身旁,白玉卻不叫她去泡茶,只低頭思考片刻,才笑著客氣道:“長相倒是端正,就是人過於浮躁了些。”

九娘又道:“那張公子乃官宦子弟,是個不缺權不缺錢的主兒,更重要的是長得一表人才,還是個知情識趣的。我聽說啊,那張公子的夫人不久前病歿了。”

白玉心中冷笑,卻故意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道:“九娘這話把奴家弄糊塗了,那張公子的夫人病歿與奴家有何幹系?”

九娘笑嘻嘻道:“你這丫頭,怎麽能說與你無關呢,如今你可是要時來運轉了,人家張公子願意出三千兩銀子要買你一夜呢……”

她說得未免太過直接,白玉又羞又氣,卻不好和她扯破臉皮,只是冷冷打斷她道:“九娘,你莫不是忘了,奴家是賣藝不賣身的。”

九娘見她態度驟冷,忙熱切地拉起她的手,拍著她如玉般細潤的手背,用另外一番話哄說道:“白玉啊,你腦子怎麽不會轉彎呢,張公子肯花如此大的價錢去買你一夜,定是對你迷戀得緊,你若哄得他歡歡喜喜了,興許到時還能成為他的繼室呢,屆時九娘我也好跟著沾些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