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極痛極樂(第2/3頁)

要死,便死得更徹底些吧。

她緩緩睜開雙眼,盯著他:“我還想聽一句真話,可以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嗎?”

他的身體更加用力,似是要阻止她說話,唇角卻是若無其事地勾了起來:“問。”

她帶出些氣聲:“當初娶我,是因為我長得像西陰神女嗎?”

他的神色迅速冷了下去。

她記得,上次問他這個問題時,他讓她適可而止,然後便拂袖而去。

他盯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駭人。

她的目光執拗地在他的眼底追尋那分真意。

終於,他冷笑著開口:“是。”

她既要自討苦吃,他成全便是。

“問完了?滿意了?”他傾身,撫了撫她的面頰。

“嗯。”她闔上眼睛,神色溫和無害,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他發出了低沉危險的笑聲。

下一刻,他身體力行,手段百出。

他對她實在是太熟悉。

很快,她便沉下了地獄,苦痛的大地上,開出最艷靡的花。

仿佛華美的絲帛上被勾出絲絲縷縷的毛糙,又像是新綻的花骨朵被無情摧折。

極痛、極樂。

絕美、破碎。

身體與魂魄極度割裂。她厭憎自己對他的本能愛意,心痛到極致,化成了灰,身體卻在不斷上浮、狂歡。

眼前泛起大片的黑。

看著她的眼角溢出失控的淚水,視線迷茫幾近昏厥,他愉快地親吻她的臉頰,低啞地輕笑出聲。

“我不喜歡西陰神女……”薄唇輾轉至她的耳側,猶豫片刻,終是沒有說出下半句。

——只喜歡你。

她徹底昏睡過去。

蒼白的小臉泛起令他滿意的紅暈,唇瓣殷紅,微微腫起一點,柔軟嬌小的身軀窩在雲絲衾中,看著無辜又可憐。

乖巧惹人愛。

這個小東西,總是那麽容易被征服。

他撫著她的頭發,沉吟片刻。

起身,半披著長袍,放肆不羈地走到窗榻下,取她的貼身衣衫,執筆沾了朱砂給她留字。

他不喜歡寫字,偶爾被她纏得不耐煩,隨手寫一兩個字,都會被她當作寶貝偷偷珍藏起來。

他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她自以為無人發現的那個小木格,薄唇勾起,輕嗤一聲。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額側,他遲疑著,寫——

青城山,留下便是。

夫君身邊,從此只你一人。

“嘶……”

他牙疼地皺了皺眉,提筆,又補了一行字——

若你聽話

加在了‘夫君身邊,從此只你一人’的前面。

若你聽話,夫君身邊,從此只你一人。

左右看看,對自己的字跡還算滿意,於是將筆擲回玉梨木筆筒中,大步走到床榻旁邊,居高臨下盯了她一會兒,然後隨手把這封‘信’放在枕畔。

他微繃著唇,廣袖一揮,揮開院門,徑直瞬移離去。

她要的他已給全了,明日醒來,她必會尋個台階,與他和好如初。

他待她,還是心軟了些。

*

她累極了。

在她的身體和魂魄嚴重割裂之時,有東西趁虛而入,侵蝕、吞噬她鮮活的生機。

此刻,她仿佛變成了一塊焦裂的大地,火辣辣的刺痛遍布周身。

水……

沒有水。身體和心靈一片幹涸,焦曲、枯萎。

她用力睜開眼睛,視野中浮起大片的黑色,她望向自己的手臂,看見了黑色的蜿蜒魔紋。

“啊!”

“謝無妄……”她下意識地求救,卻發現他並沒有留在她的身邊。

她掙紮著爬起來,隨手抓過枕畔的衣裳胡亂套在身上。指尖劇烈地顫抖著,她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那些遍布全身的黑色魔紋。

喘息聲越來越驚恐,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跌進無底深淵,黑色的魔息糾纏著她,拉著她往下墜落。

她曾放任自己被一次次傷害,不是錘煉意志,而是任由心智和精神被踐踏摧毀。到了此刻,她那薄弱的意志力已無法抵抗魔息的侵蝕。

後悔已然太遲。

她連自絕心脈的力氣都沒有,很快,她就會變成一個被魔念支配的怪物。

魔紋肆意生長,她的肌膚開始枯萎。

桀桀怪笑聲又來了——

[誰讓你愛錯了人!恨吧恨吧!肆意地恨吧!]

“不!”

她只是脆弱了些,絕對沒有過墮魔的念頭,為什麽她的身體裏面會有魔?

她踉蹌著撲下床榻,揮動的手臂碰到了一只玉盆。

清脆的破碎聲攫住了她的視線,她垂眸,看見她的蘑菇孤獨地躺在四散的黑色土壤中。雖然已經死得不成形狀了,但它仍是努力揚著帽子。

她的蘑菇,那麽驕傲那麽自滿的蘑菇。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綿軟地癱倒在滿地碎土中,灰黑枯敗的傘帽恰好貼著她的臉側,在最後的時刻,它和她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