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名冊
“茯苓姑姑這是作甚?”
茯苓遞給她的不是旁物,而是一份名單。
——貴妃這麽多年在宮中積攢的人脈。
周韞立即站起來,緊繃著身子看向茯苓,心中倏地竄出一抹不安?
茯苓姑姑為何此時將這份名單交給她?
她尚在賢王府,說句不好聽的,這份名單對此時的她有用,卻也沒那麽大的用處。
茯苓只是抿唇,擠出一抹笑:
“姑娘不必擔心,茯苓還有些事情尚未做,不會去做傻事的。”
周韞聞言,卻沒覺得絲毫放松,甚至於,心中狠狠一沉。
尚有事未做?
是何事?
姑姑究竟安排了什麽?
她想問,可姑姑沒和她說,必定是覺得她知曉了,對她沒甚好處。
周韞堪堪啟唇,就被茯苓打斷:
“姑娘莫要問了,到時,姑娘總會知曉的。”
茯苓徐徐低頭,視線落在周韞小腹上,她眸色稍動。
她是周府的家生子,自幼起就在伺候娘娘,一生無子,周韞常入宮,她待周韞也如待子女般。
如今周韞有孕,娘娘臨終前,最惋惜的,就是未曾看著姑娘的孩子降世。
她堪堪澀聲:
“姑娘,您現如今,最重要的還是保重身子。”
只要姑娘無事,才對得起娘娘的一番苦心啊!
周韞聽出她話音中的澀意,倏地掐緊手心,心中湧上一股苦悶,她擡手擦了把眼淚,深深呼出一口氣:“茯苓姑姑,待宮中事了,你同我回王府吧?”
茯苓一怔,在周韞期待的視線下,遂後,終究是搖了搖頭。
待完成娘娘交代的事後,她如何還曾伺候姑娘?
她退了一步,跪在地上,埋頭,說:
“姑娘,奴婢伺候娘娘一輩子,也累了,待事成後……”
她只想去陪娘娘。
她習慣了如此。
改不了了。
她話音未盡,可周韞卻知曉她想要說的是何話。
倏地,周韞眸子有些紅,可茯苓臉色平靜,明擺著心意已決,絕非周韞一言一語可以動搖。
茯苓擡眸看了姑娘一眼,忽地想起那日太子領明德進宮時,娘娘和她說的話。
……
明德開了藥方後,就被太子領走,夜色甚濃郁,雎椒殿內的燭燈明明暗暗。
宮人端著藥,掀開簾子進殿內,茯苓接過,打發宮人離開。
在遞給貴妃時,她看向榻上的女子,遲疑:
“娘娘,這明德當真可信嗎?”
明德雖說可以治好娘娘,但他是太子領進宮的人,如何可信?
珍貴妃掩唇,壓抑著咳嗽了一聲,她虛弱地笑了笑,接過藥碗:“可信與不可信又如何,總歸這藥,的確會叫本宮好上些許。”
她低斂著眸子,遮住那絲輕諷。
明德可信?
可以治好她?
珍貴妃比任何人都知曉她自己身子是何狀況。
太子想要作甚,她比何人都要清楚。
茯苓狐疑地看向娘娘,真的會如娘娘所說那般嗎?
珍貴妃闔眸,端過藥碗一飲而盡。
稍頓,她將藥碗遞給茯苓,才似有若無地輕輕呢喃了一聲:“明德……”
她閉了閉眼睛,明德忽然在京中名聲大振,背後必定有推手。
至於推手是何人,如今明眼人皆知。
可太子勢大,對她、對韞兒來說,卻非是何好事。
自她將韞兒嫁入賢王府,就注定了她和賢王府是站在一條船的人了。
聖上雖不信鬼神一說,更不信有人神通廣大,能預知未來。
可這人心,卻非一成不變。
若明德再預知了幾件事,難免會叫聖上心生動搖。
珍貴妃不願去賭,自要早早將明德除掉。
可如何除呢?
她一個後妃,如何不動聲色地插手前朝之事?
她之前沒有辦法,可如今,太子卻是將明德帶到她眼前,親自送了她一個機會。
殿內寂靜良久,好半晌,珍貴妃似嘆了一口氣,她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眸中有些恍惚。
茯苓聽見動靜,擡起頭,見到這幕,倏地想起什麽,她臉色一白。
手中的藥碗倏然落地,砰一聲皆是碎片。
她驚恐地看著地上藥物的殘汁,紅著眼拼命搖頭,她堪堪出聲:“……娘娘?……您告訴奴婢,不是奴婢想的那般——”
她倏地噤聲,因為貴妃闔上了眸子。
茯苓頹廢地後退了一步。
是了。
太子怎會那般好心?
東宮書房中那一堵書架後,藏了多少不堪被人知曉的秘密?
他覬覦了那麽多年……
珍貴妃遂頓,對著茯苓無聲地搖了搖頭。
“這些事,莫要對韞兒提起了。”
“她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其實膽子甚小,那年從東宮跑出來,愣是做了一個月的噩夢。”
“如今,她有孕,經不得情緒過分波動。”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似乎沒甚大不了的,只一心為了周韞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