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動手

高佬成今天忙的滿頭大汗,此時總算能緩口氣端起碗茶止渴,自己堂口的摣數白紙扇盲公石在旁邊正打發手下兄弟盯緊碼頭海關的那些中國人,鹹魚栓那撲街又好像風一般來回穿梭幾次,把宋天耀叮囑的事交待過來,這種紛亂無序卻又與江湖廝殺無關的瑣事,讓高佬成這位雙花紅棍認為哪怕讓自己去碼頭砍人也比幫宋天耀處理這些瑣事更爽利。

“難怪我只能做打仔,挑他老母,做糖,碼頭,海關,倉庫,贈藥,這些事全都要我去安排人做,我就已經頭疼的要死,真不明那位宋秘書把這些在腦子裏轉動時是乜鬼樣子,難道他不會覺得累咩?喂,盲公石,你做白紙扇,也算是堂口的秘書,同我講講,秘書是不是都這麽犀利?”高佬成伸了個攔腰,慢慢從棧道邊緣坐下,兩只腳垂在水面上,上半身朝後仰倒,直接躺在了碼頭棧道上,雙手枕著後腦問自己旁邊的堂口摣數,白紙扇盲公石。

盲公石並不是真的瞎子,而是少年時被父親帶著走街串巷唱過幾年盲公調,所以如今得到了這樣一個花名,能在福義興雙花紅棍高佬成身邊做摣數,頭腦必然是靈醒的,至少要比宋天耀贊過的高佬成要看的更遠幾分才行,聽到高佬成的問話,有些枯瘦矮小的盲公石很沒有智囊氣度的摳了摳鼻孔,彈飛一塊鼻屎,順便蹲下在高佬成的衣角上抹了抹手指,這才說道:

“秘書是為那些大老板大撈家出謀劃策嘅,師爺摣數就好似我這種,勉強比你們這些拿命揾錢的家夥聰明些,看得懂海底,懂得些算學就足夠,點能跟那些大老板的秘書比,你上次不是講,那位宋秘書眼都不眨一下,就把紅棍雄賣去了沙頭角,結果紅棍雄那家夥仲要對信少感恩戴德?從事發到第二日中午,才不過一晚加半日時間,整件事就妥妥當當,全港出嚟行打著白紙扇旗號的,算上我自己,一晚上也未必做的這麽漂亮,更何況人家又懂英文,又懂做生意賺錢,這就是人家能陪著大老板尋歡作樂,我只能陪你個打仔在碼頭吹風。”

“蒲你阿姆盲公石,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老豆一樣的盲公,你當我白癡是不是?我躺在這裏兩只眼瞪這麽大,你以為我是瞎的?你敢把鼻屎抹在我衣服上?想死呀?”高佬成對蹲在自己旁邊的盲公石罵道。

不過嘴裏雖然罵,但是身體卻沒有動,仍然保持著躺倒的動作。

他和盲公石已經很多年的交情,初識時兩人還都只是福義興四九仔,一起因為香港淪陷逃回大陸,又一起因為香港重光再回香江,多少次出生入死並肩而立,讓高佬成都已經懶得因為對方這個小動作去擡手和對方打鬧,盲公石也不會畏懼自己的雙花紅棍名頭就有所收斂:

“我都未見過別的堂口有摣數同你一樣,眼看三十歲,仍然和小孩子一樣,碼頭上這麽多兄弟,看到摣數朝堂口大佬衣服上抹鼻屎,到底是你丟臉仲是我丟臉?”

“你又有事做。”盲公石朝遠處岸邊望去,嘴裏說道:“因為鹹魚栓又一次冒出來。”

高佬成一個挺身的動作,從棧道上坐起來,順著盲公石的目光望去,果然,一身馬甲襯衫的鹹魚栓,氈帽已經攥在手裏當扇子,邊朝這裏跑邊扇著那顆油光閃閃的光頭:

“成哥,宋秘書話讓你……”

鹹魚栓跑到高佬成和盲公石身邊,才壓低聲音把後面的話講出來:“宋秘書讓你揾差佬,抄北角一處工廠,連人帶貨,仲要帶著照相師去拍照。”

這番話已經說的有些顛三倒四,高佬成皺著眉打量鹹魚栓這個老四九,倒是盲公石看了看附近沒有人,用力拍了下鹹魚栓的光頭,在旁邊開口:“撲街!你是不是曬昏頭,是不是給你個鐵皮喇叭讓你滿世界去喊,你大佬惹皇氣?”

鹹魚栓捂著光頭,喘了幾口氣賠笑說道:“是我講錯,是我講錯話,是有人報警,差佬去抄工廠,成哥帶人去做良好市民幫忙,仲有照相師路過幫忙拍照留念。”

“知道。”高佬成眉頭幾乎擰成一團,沉思片刻對盲公石說道:“我去揾無頭出來,這家夥既是潮州人,又同警隊鬼佬關系好,他帶隊穩妥些,我帶十幾個人過去北角工廠幫忙,你幫忙找個照相師傅趕過去拍照,照片洗出來你貼身放好。”

鹹魚栓已經喘勻了氣,見高佬成和盲公石都已經聽清楚,轉身就要原路返回。

“喂,你喘口氣再走嘛,趕著送死呀!幫社團做事都不見你個撲街呢般賣力,小心點,毛毛躁躁。”看到鹹魚栓轉身就跑,後面的盲公石叮囑了一句。

“多謝石哥關心,我冇事嘅。”鹹魚栓一邊跑嘴裏一邊回應了一聲。

高佬成雖然搞不懂宋天耀的打算,但是執行力卻足夠,親自去了一趟中環差館,拜托同為潮州人的便衣藍剛幫忙抽了七八個軍裝,再由福義興這邊安排十幾個小弟就直撲北角,動作迅速的抄了北角那家為章玉良正加工盤尼西林包裝的工廠,盲公石則安排照相師傅為工廠裏那些假冒包裝,工人,警察等等全都拍了一遍照片,親自護送照相師傅回了照相館沖洗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