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這裏住一夜

“這是利亨商行褚孝信的秘書,褚孝信是潮豐商會會長褚耀宗的二公子。”顏雄對姚木介紹宋天耀的身份,當然宋天耀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時宋天耀背後站著的褚孝信和褚耀宗。

姚木手裏撚著一串十八子手串,對宋天耀點點頭:“宋秘書,請坐。”

“多謝木哥。”宋天耀在沙發的最邊緣位置坐下,看向姚木和顏雄。

“是褚孝信闖了禍,招惹了警隊的人,所以你才來見我?三十幾歲的人,還和那種歡場公子來往?阿雄,你這兩年可真是不長進呐,他惹的是劉福的人?”姚木撚著手串的動作極慢,五六秒才撚一個,但是這句話說的卻不慢,一針見血。

宋天耀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他第一眼看到相貌有些枯槁的姚木時,以為對方只是個已經廢了的老人,無非就是在警隊內還有門生故舊,在劉福張榮錦乃至洋人面前,還有足夠的面子而已,但是姚木這句話說出來,讓宋天耀覺得,能成為全香港開埠以來第一個總華探長的人,果然眼光毒辣。

姚木只問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宋天耀的身份。

顏雄回答完之後,姚木馬上就意識到是褚孝信惹了警隊的麻煩並且肯定的說了出來,如果是一個巔峰期的中年人,有這樣的反應不足為奇,但是面前是一個枯槁老人,這種反應不得不讓人佩服。

“九龍華探長張榮錦的幹兒子,與褚家二公子因為麗池花園的一個歌女爭風吃醋吵了起來。”顏雄對姚木如實說道:“褚家二公子和潮豐商會下面的潮勇義幫會分子,打傷了張榮錦的幹兒子和一名便衣。”

“張榮錦的幹兒子?”姚木重復了一下這個詞,看向顏雄問道:“是褚孝信自己說找的你?還是你自己剛好遇到這個機會靠了上去?”

顏雄心中咬牙,開口說道:“木哥,是我不長進,想找條門路,自己見到褚孝信的身份地位,所以主動靠了上去。”

“你一開口我就知道說假話,如果是你主動靠上去,以你為人圓滑的性格,不會把事情搞到這麽被動,你之所以這麽對我說,無非就是想讓我感覺你想要向上爬,卻沒有機會,曾經你有機會,卻因為我,把你耽誤了。不過說起來,這位褚家二公子頭腦夠醒目,惹了張榮錦之後居然沒有嚇到先把自己老子叫出來,而是聯系了你,這步棋下得好,只要褚耀宗不出面,張榮錦就算帶去九龍區所有便衣,也不敢真的動這位褚家二公子一根汗毛,潮豐商會會長的兒子,果然沒有蠢貨。”姚木沒有絲毫婉轉,直接揭破了顏雄那點兒小心思。

顏雄有些尷尬的低下頭,不過馬上就再次擡起來:“木哥,我現在就想搭上褚家的線,希望木哥幫我指一條明路。”

“明路,簡單啊,等下叫阿芬收拾兩間客房出來,你們兩個住下。”姚木從茶幾下面的紅木匣裏取出一個煙鬥,自己慢條斯理的裝著煙葉,嘴裏說道。

姚木說完這句話,宋天耀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自己兩世為人,就以為自己已經想的夠細密,但是終究想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習慣性把後世一些對官員和上下級的看法帶入到五十年代的香港,姚木這分明是要反將張榮錦,逼張榮錦做一道無解的選擇題。

姚木眼睛敏銳的捕捉到了宋天耀握緊拳頭的小動作,他點燃煙鬥吸了一口,看向宋天耀:“宋秘書覺得我剛才說的怎麽樣?”

“木哥說的這句話,豈止是雄哥的明路,簡直是為雄哥架了一條青雲梯。”宋天耀深吸一口氣,臉上故意露出一副欽佩表情,語氣感慨地說道。

姚木哈哈一笑:“年輕人,有意思。”

旁邊的顏雄卻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人圓滑善於交際不假,但是頭腦終究不是太靈活,不然最終也不會黯然投靠在同級畢業的呂樂門下,此時看到姚木和宋天耀都一副了然的樣子,只有自己渾然不知姚木這句話的意思,也顧不得被姚木笑話不長進,開口問道:

“木哥,我腦子笨。”

“讓宋秘書說給你聽好了。”姚木伸手端起了那杯參茶,對顏雄說道。

顏雄馬上看向宋天耀,宋天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當著姚木的面直接說道:“木哥說,今晚我們住在這裏,外面的人回去報信,張榮錦也已經該知道你幫信少出頭這件事,恐怕現在也已經想到你會來求木哥,所以等著木哥的電話,但是木哥偏偏不打這個電話,只讓外面的人回去告訴所有人,幫信少出頭的顏雄,今晚住在了木哥家裏,就只有這一句話,褚會長可以裝作不知情,木哥可以裝作不知情,而你又不露面,那信少就成了張榮錦手上的一塊燙手山芋,不敢吃,也不敢扔,明知燙手,也要咬牙忍著。”

“可是最終終究要把這件事解決掉才行,難道信少一直被張榮錦手裏握著?”顏雄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