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守望者(第2/2頁)

工作兩年後,我23歲時,趕上跟美國剛剛接觸,後來還有好多跟著美國人一起來的國家,要接觸。部裏給了大家很多接待任務,我是全心全意一頭紮進去,外國人要我陪喝酒,不管多少都會喝,跳舞,導遊,什麽都肯幹。

部裏其他男同志都覺得我太放得開,可以作為工作上的好同事,卻不適合做妻子。結果他卻冒出來,說知道我的人品是個好姑娘,不嫌棄這些,我很感動,就在一起了。

可惜結婚兩年,就遇到了他出事。當時雖然是我提的離婚,但我也問心無愧,這四年裏我再沒對不起他,都是潔身自好。我的想法無非是:當時不劃清界限,如果我也受到牽連,誰撈他回來?誰幫他申訴?

當初他也是跟我商量過的,同意了我的做法。一開始兩年,他也很有信心,一直給我寫信,等我想辦法——可惜77年之後,他漸漸沒有耐心了。他不理解,四人幫都已經粉碎了,為什麽他和其他幾個同志還不能回來。

又等了一年,他居然偷偷在那邊,跟別的年輕女同志結婚了。因為後來都沒回信,我居然都不知道。

如今知識分子是工人的一部分了,我用盡渾身解數,托關系遞材料……結果前天卻等他帶回個比我年輕的女人。”

說完最後一句話,韓婷再次委頓在沙發上,歇斯底裏地嚎啕大哭起來。

顧驁覺得自己腦子一陣不夠用。

這個時代,怎麽會有這麽多離奇復雜、還偏偏不知道該指責男女雙方中哪一方的糾葛……

或許,就是形勢特色?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悲劇說到底,還是耐心的問題——那也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的。

地方小錯誤,77年就恢復了一批。

而知識分子的錯誤,確實有很大一批是等到了上個月。

再往後,還有81、82那波高峰期,都是當年涉及到更大的案,必須等國家對若幹歷史問題的《決議》出來後,才好動。

而韓婷的前夫,應該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盼頭,所以在等待中絕望了。

人在逆境中,往往是需要給他豎一個標杆,告訴他再堅持多久就到終點,這才容易鼓舞起毅力。

不過,不管誰對誰錯,問題還是得解決。

顧驁想了想,笨拙地提議:“韓老師,那站在您的角度,您還是希望和前夫復婚的咯?”

“這已經不可能了。”

顧驁委婉地說:“別說不可能——有些人,可以共患難,不可同富貴。那個女方雖然是初婚,但說不定也是在絕境中想找個過日子的人一起渡過難關。回來後,大家就要面臨原單位不同、甚至分居到不同城市。如果能不傷害女方的情況下,讓她離了,並且回鄉找到一個更幸福的歸宿,未必不是好事。”

顧驁之所以這麽勸,也是因為在他看來,離婚這種事情,其實也沒什麽。尤其是因為時代悲劇,當事人沒犯錯,應該還是能找到新的歸宿。

當然他也知道,這個時代還是比較保守的。就怕那個女方的原單位或者故鄉,特別保守,那就麻煩了——退一步假設,如果那個女的也能跟韓婷一樣思想先進,甚至懂外語能出國,將來改嫁個洋人都沒問題,反正白人幾乎不看婚戀史,大家都那麽亂。

同樣道理,要是韓婷本人能放下前夫,開始新的生活,顧驁覺得就更省事了。以她的條件,過幾年找個外國人不要太輕松。

韓婷默默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淒苦地哂笑了一聲:

“你說的也有道理……真沒想到你還挺成熟的,居然要你這種年紀的小夥子,來開導我。我現在就打個電話,晚上約他們夫妻倆出來喝個咖啡吧,就算是攤牌了。一個人憋著喝酒也解決不了問題,如果他真的覺得那樣過更好,我也死心了。”

“這才對嘛,拿得起放得下。跟自己過不去算什麽。”顧驁也如釋重負,然後把伊絲米娜雅也叫了出來。

韓婷冷哼了一聲:“哼,你們男人離過婚什麽都沒損失,當然拿得起放得下了。我都32了!說得輕巧。要是四年前就知道他今天會這樣,我開始新的生活還有點可能,現在麽,真沒希望我就自己過一輩子了,外國很多這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