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世界那麽大,你還不想死(第2/2頁)

蕭穗聽得目瞪口呆,第一反應是驚詫於顧驁居然內心如此男女平等,思想前衛。

(其實按2010年代的標準,並不前衛,那時候的女權要得比顧驁說的更多。剛才顧驁說的例外,田園女權一個都不想承擔。)

她有些不可思議,便揣測顧驁有沒有可能只是口頭說漂亮話。

“不會是聽說我是個女流氓,就突然起了歹意,覺得‘反正已經是女流氓了,玩玩也不用負責’,所以甜言蜜語討好我吧?看他的文章和采訪,倒是一身正氣,應該不至於……”

蕭穗悄悄地起身,假裝是稍微踱幾步,然後斜靠在自行車凳上。如果一會兒發現顧驁是壞人,她就準備立刻蹬車逃跑。

然後,她最後出言試探:“你這是錯誤的自由注意思想!資本主義國家才講這一套!你要是真的支持把婦女權利拔到那麽高,你就不怕你未來的老婆對不起你?”

“開玩笑,我有什麽怕的。”顧驁的語氣,平靜得不能再平靜,“難道你覺得,強行一夫一妻並不許出軌,是在保護女性麽?不,這恰恰是保護男性中的失敗者。就算放開了,未來有錢有勢有帥的男人,只是得到了一個占有更多女人的可能性,而赤貧會變成光棍。平均主義的終結,對女人而言只是無得無失。”

顧驁說到這裏,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偉岸地看著粼粼的湖水,說出半句尤瓦爾·赫拉利的名言:

“你看到了困境,卻找錯了問題——這不是男女之間的博弈,而是富男和窮男之間的博弈,女人根本就沒在牌桌上。”

“女人……根本……就沒在牌桌上?!”蕭穗仔細咂摸著這番話,醍醐灌頂之間,瞬息覺得面前的小弟弟好深邃。

有一種“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跟咱追求的壓根不是一個位面”的錯覺。

如果她知道什麽是星辰大海和位面的話。

這個世界,竟然那麽大、有那麽多美好的可能性,有那麽多種她聽都沒聽說過、但邏輯上很自洽的價值觀體系。

而自己,卻在那裏自怨自艾。自以為不符合馬列原教旨道德的人,就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蕭穗回想著這兩年自己在雜志上發表的那些散文,詩歌。曾幾何時,她覺得自己是心比天高、命如紙薄的絕色才女。

現在看看,寫的都什麽幼稚玩意兒……

說得好聽,叫傷痕文學,說得不好,就是無病呻吟。

她想著想著,從背後環住顧驁的腰,雙腿漸漸酸軟,蹲坐在地上,把臉靠在顧驁的大腿上:

“我不想死,我想上大學……真的,我是真心的,幫我最後一次吧,我在前線會小心的,當完這次戰地記者、用功勞洗刷女流氓的汙名後,我就安心復習去高考。一年多前,剛剛宣布恢復高考政策的時候,弟弟和表姐還給我來信,讓我一起準備。都怪我頹廢,當時滿腦子都是沒臉活下去……”

顧驁撫摸著小姐姐的長發,像擼貓一樣安慰:“現在也不晚,你才19歲,上大一很正常。這兩年,20多歲的大學新生,還是比例很高的。”

蕭穗執拗地擡眼盯著顧驁:“那你是肯幫我了?”

顧驁:“英勇不等於魯莽,只要你真心肯注意安全,我就幫你。”

蕭穗連忙一抹眼淚:“那必須的,知道我才認識了這麽一點點世界,誰舍得死啊。”

顧驁把小姐姐扶起來:“行,那就成交了,回去吧。”

蕭穗感受著男生的偉岸峻拔,以及那種成熟凜然的氣場,一陣心旌動搖。

她並不是隨便的女生,只不過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上前線、即使注意安全,但也難保子彈不長眼睛……

“連男生都沒吻過,萬一真的死在戰場上,還是背負著女流氓的名聲而死,會不會太虧了……”這個毒藥一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她鬼使神差地閉上眼,把嘴往前一伸。

吻到了一只男人的大手上。

顧驁捂住了她的臉。

蕭穗觸電一樣往後疾退,一臉羞紅,羞憤欲死:“我……我真不是女流氓,真的。這真的是我第一次想親男生,你不會看不起我吧……嗚嗚嗚,我知道我沒什麽信用可言,但我真是怕萬一死在戰場上,白白背負了幾年流氓的汙名……”

“我知道,我沒有看不起你。”顧驁冷靜地解釋,“沒有跟異性親密接觸過的姑娘,上戰場前患得患失緊張是很正常的。但我就是希望你心裏留著遺憾,那樣你的求生欲才會更強。”

顧驁好歹多了幾十年的心理學常識,那些“打完這一仗就回老家結婚”的弗萊格之所以必死,不是沒有道理的。

千萬不能讓上戰場的人覺得這輩子值了,一定要留很多未知,讓她用求生欲去慢慢追求。

“原來你是為我好……謝謝,你真是一個好人。其實,當初看到《文學月刊》上關於你的采訪,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