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莫泊桑式的女牛氓(第2/2頁)

蕭穗掃了一眼:“這是你的自行車?還鳳凰牌的呢。載我一程?去西湖邊找個地方坐坐?”

“行,那裏比較安靜。”

大冬天的,又沒有路燈,入夜後湖邊的樹葉就會開始結白霜。

這時節的西湖邊,是絕對沒有人的。要不是顧驁和蕭穗都穿著毛呢子大衣,恐怕自己都會凍得受不了。

顧驁思維比較縝密,在招待所一樓小賣部買了兩杯樂口福和麥乳精,用滾熱的水沖泡的,然後讓蕭穗握著袋子暖手。

蕭穗側坐在自行車後座上,一只手環住顧驁的腰防止掉下去,另一只手就拿著熱飲。

麥乳精和樂口福,後世小屁孩肯定是沒見過的。

那是一種大致相當於90後喝的阿華田、或者00後喝的高樂高之類的巧克力奶味飲品。

在79年,手上端一杯招待所的樂口福,已經比後世任何奶茶店咖啡店都有逼格了。

不到十分鐘,顧驁騎到西湖邊,找了個幹凈的木椅子,把自行車靠在一邊,跟蕭穗坐下。

“現在可以說你的隱情了吧。”

蕭穗很會講故事,居然也不先自述,而是反問:“你不好奇,我為什麽不怕跟一個男生夜裏出來麽?”

“好奇,但是如果你願意說,你肯定會說的。”顧驁直白地表示。

“沒趣!”蕭穗輕輕啐了一口,把幾顆沒泡開的乳粉隨性吐在旁邊的草坪上,似乎很沒素質的樣子。

“我之所以不怕,就因為我已經是一個惡名昭彰的女流氓——我受到的屈辱有多大、有多麽非得靠上前線、為國流血來洗刷,你根本想不到。連我爸,我弟弟,其實都想不到。他們只知道我犯了錯誤,卻不知道細節,我一直沒跟家裏說細節。要不是今天沒辦法,只有你這邊的關系能托,我也不想告訴你。”

“到底怎麽了,別釣我胃口。說話就爽快點!”顧驁很是直男的說。

蕭穗被他這麽不懂憐香惜玉的逼問,搞得暗暗滴下淚來。

“自從71年,國家有了下鄉制度之後,每家每戶要麽有中學的孩子下鄉,要麽去當兵。我爸想讓我弟弟念書,所以我知道,我是逃不過下鄉的命運的,就自謀辦法去部隊的文工團應征……幸虧我母親是電影明星,長得漂亮,舞蹈功底也是從小學的,所以我選上了。”

蕭穗的故事開頭,聽在顧驁耳朵裏,就很有共鳴感。

他想到了自己的親姐姐顧敏。

蕭穗卻不知道這些,還以為顧驁是虛情假意,很不開心錘了他一下嚶嚶拳:“你好好地裝什麽流淚?虛偽!”

顧驁哭笑不得:“你誤會了,我是想到我姐了——她也是被爸犧牲掉的。為了讓我留在城裏讀書,去會稽種茶。不過,幸好最後我初中畢業,把我姐替回來了,所以她安心復習了小半年,考上了浙大。我總算沒虧欠她太多。”

蕭穗怔怔地走神了幾秒鐘,長嘆道:“你是一個好弟弟……不廢話了,我繼續往下說。

72年,那年我12歲,就去了蜀都軍區文工團,離鄉千裏。我苦熬了整整三年,舉目無親。到我15歲那年,也怪我傻,也怪我太孤獨了,心理早熟,看上了團裏一個快30的大叔幹部,就因為他未婚,平時還挺照顧我。

我犯賤,給他寫了一封情書——可惜,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正在釣副師長的女兒。他收到情書之後,還以為是副師長的女兒派我試探他的,立刻就把情書交到了政委那裏舉報。

結果事情鬧大了,他就說他從來對我沒有任何想法,完全是我思想齷齪,明知他在跟其他女同志談對象,還橫插一杠主動想跟他搞不正當男女關系。然後我就被隔離審查,受盡言語屈辱,全團都說我是女流氓。

跳舞的時候,再也沒有男兵肯給我伴舞,我沒辦法,從一線舞蹈隊退到二線做編舞、再往後就搞文字工作。誰讓文字工作是不用露臉的呢,不用露臉,我就可以避免受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