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章 默默無言(第2/2頁)

根據泰坦尼克號幸存者回憶錄顯示,1913年四月十日,號稱永不沉沒的泰坦尼克號撞到冰山之後沉沒,在輪船覆滅之前,為貴賓餐廳演奏的樂隊成員們仍然堅守在甲板上,演奏了這首“上帝與我們同在”,希望能夠為大家帶來一絲平靜和安慰,但最終,郵輪還是覆滅,超過一千五百人命喪大西洋的海底深處。

1997年,詹姆斯·卡梅隆拍攝“泰坦尼克號”的時候,生動還原了這個場面,這也讓“上帝與我們同在”更加廣為人知。

其實在“泰坦尼克號”上映之前,霍爾家就曾經多次演奏過這首曲目——原本曲目是兩把小提琴和兩把大提琴的弦樂四重奏,他們四姐弟則稍稍做出了改編,四種樂器搭配組合成不同風格,並且以鋼琴為主旋律,賦予樂章更加溫柔細膩的質感。

十多年過去了,似乎也依舊沒有太多改變。

收回視線,藍禮的指尖落在了黑白琴鍵之上,柔和清冷的樂符在潺潺流淌著,如同沉睡的天使緩緩展開羽翼一般,聖潔的光芒灑落下來,填滿了整個屋子,讓人忍不住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徜徉其中。

如同初秋的午後,窗外又高又遠的蒼穹泛著淺淺的藍色,稀疏的陽光在紛飛的楓葉之中穿行流淌著,那柔和的光線落在皮膚表面,微微有些刺痛灼人,氤氳出大片大片的光暈,讓所有景色都變得模糊起來,勾勒出不真實的輪廓,海市蜃樓般地讓人漸漸出神,然後就模糊了現實與虛幻之間的界限。

盤腿坐在陽台旁邊的木地板上,把書架上的所有書籍全部搬運出來,淩亂地擺放在視線的每一個角落裏,淡淡的書香在空氣之中翻湧著,似乎就連那些塵埃都變得靈動起來,然後打開留聲機播放一張黑膠唱片,那些婉轉悠揚的旋律把自己包裹在無所事事的快樂之中,可以躲在角落裏偷懶坐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就這樣度過整整一個下午,幸福得有些不太真實,卻在時間緩緩流逝之中變得哀傷。

越是幸福,就越是不舍;越是快樂,就越是哀傷,似乎就連每分每秒的轉動都依依不舍。

忍不住地,伊迪絲的眼眶就微微溫熱起來,她有些不敢注視藍禮,那張臉孔因為生病而稍顯蒼白,映照在陽光底下的皮膚微微有些透明,就好像隨時都可能消失在空氣中,一切都不真實,她想要伸手觸碰一下藍禮,卻唯恐自己穿過了那個虛影,然後夢境就這樣醒了,她就永遠再也見不到藍禮了。

如此想法才剛剛在腦海裏冒頭,伊迪絲就忍不住慌張起來。

人人都看到藍禮的輝煌與成功,卻不曾看到藍禮的脆弱和疲倦——

強撐著病體在魔都堅持宣傳,卻遭遇了如此驚濤駭浪。誠然,區區感冒似乎根本不算什麽,對於生活在聚光燈之下的公眾人物來說,這是基本職業道德,他們享受著那些星光和矚目,他們享受著超高收入和超強待遇,至少應該回報影迷們的支持,不是嗎?但誰又能夠真正明白公眾人物肩膀上的壓力?

如果浦東機場真的出現了意外,藍禮會無動於衷嗎?

如果高速公路真的發生了車禍,藍禮可能也會牽連其中。

如果酒店虛假警報真的觸發了糟糕後果,藍禮也將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

贊揚與批評,榮耀與負擔,支持與反對……這所有都是公眾人物的一體兩面,藍禮也清楚地知道這一切,他始終在盡職盡責地回饋著社會,但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困擾與極限,他也有自己的情緒與問題,偶爾,只是非常偶爾,他也想要脆弱片刻,尋找到一個依靠,然後卸下所有重擔。

藍禮不曾抱怨也不曾發泄,他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因為這是他選擇的道路,即使是跪著雙膝,他也會堅持到底;他現在只是需要一點點喘息的時間和空間,一點點就好,讓他偷偷地脆弱片刻。

伊迪絲慌亂地收回了視線,閉上眼睛,及時阻止了淚水的滑落,然後拉動了弓弦,加入了藍禮的行列,那悠揚曼妙的旋律開始肆意飛翔著,然後是亞瑟的大提琴弦音也加入進來,讓疲憊和困頓的靈魂,找到了片刻休憩的地方,孤獨而落寞地卸下所有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