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半小時前,簡又然接到杜光輝的電話。杜光輝說桐山的幹部們在民主推薦時推薦了他,要他留下來當縣長。他想聽聽簡又然的意見,留,還是不留。

“不留。”簡又然只說了兩個字。

杜光輝問:“那留呢?”

“留總得有目的吧。你現在已經是正處了。而且還是幹縣長,又在桐山。家裏還有生病的孩子,我認為你是沒有選擇,只有不留。”簡又然說得果斷,杜光輝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謝謝了。”

放下電話,簡又然卻又實實在在地想了一會兒。杜光輝在桐山,難道真的搞得那麽有特色了?幹部們居然在民主推薦時,把一個掛職副書記推薦了出來。這裏面,要麽就是一些人別有用心,矛盾太大,找杜光輝來搪塞;要麽就是杜光輝確實得到了大部分幹部的依賴。桐山是個山區縣,人說山區人實心,一旦跟你好,走遍天涯海角,也不死心。簡又然也了解過桐山,這地方雖然整體貧窮,但是幹部們並不窮。礦業支撐著桐山的經濟,也造就了桐山畸形的繁榮。這種畸形繁榮的背後,直接的後果就是這地方這麽多年來,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新聞。有幹部腐敗被抓的,有花邊新聞出人命案的,更有時不時會發生一起的礦難。杜光輝到桐山一年,幾乎趕上了一半。簡又然有時都替他擔心,這麽個老實厚道的人,在桐山那畸形的繁榮裏面,是不是能經得住?挺得住?守得住?

杜光輝打電話來征求他的意見,這恰恰說明了杜光輝心有所動。對於這一點,簡又然從下來掛職那一天開始,就打定了決心:掛職只是一種手段,目的是回到部裏。當然,更潛在的目的是解決副廳的問題。這對於每一個下來掛職的人來說,都應該是很明白的。不然,下來幹什麽?兩年時光也不算太短,放在縣裏,真的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業來?真要幹事,兩年的時光確實又太短了。簡又然也不是不想幹事。可是幹每件事之前,他都得好好地權衡一下,這事我能不能幹?能不能幹好?幹了,或者不幹,對我的掛職生活有沒有什麽影響?特別是現在,掛職已經過了一年了。馬上又是春節,翻過年來,就等於掛職生活結束了。以前在下面掛職過的同志告訴他,這後半年你可不能再待在縣裏了。你得在上面活動。為什麽活動?還不簡單。你不活動,回來能有好位子嗎?沒好位子,回來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那這兩年的掛職,豈不是失敗?

從這一年的掛職經歷看,簡又然在心裏已經把杜光輝排除在了他的競爭對手之外。杜光輝因為礦難,已經背了個處分,將來回到部裏,解決得再好也頂多只能是個副廳巡視員了。而他簡又然,他的目標則是……

小鄭進來,說:“簡書記,會議要開了。其他的人都到齊了。”

簡又然說:“就來。”

這是一個小範圍的會議,人不多,也就兩辦、組織、人事、宣傳等部門的分管領導。會議的議題單一,卻十分耐人尋味——“十差幹部”評選。

評選“十差幹部”,是簡又然上一次會上偶爾看刊物得到的靈感。這些天來,他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自從羅望寶案件又被拎了出來之後,湖東的政局又開始動蕩了。李明學書記心裏也著急,財政缺口龐大,東部物流港用地卻遲遲批不下來。同時,連簡又然也感到,湖東的形象正在不斷地被“腐敗化”。湖東本來是江南省的經濟強縣,又是文化之鄉,這一年來卻因為不斷的腐敗案件,被罩上了一層黑紗。招商環境也因此被打了折扣。一些本來談好的項目,也臨時撤出了。昨天晚上,李明學同簡又然一道,接待省計委的焦主任。回頭兩個人在湖海山莊的小廳裏閑談。李明學就有些急躁了。說湖東這樣的局面,看著讓人著急啊!怎麽才能……

簡又然適時地拋出了“十差幹部”的評選。

李明學聽了,開始沒有表態,但是今天早晨,兩個人散步時,李明學說:“這是個好辦法,就由又然書記牽頭,轟轟烈烈地搞起來。”

“那當然。我也在考慮,要麽就不搞,要麽就搞得轟轟烈烈。既然明學書記說了,我下午就召開會議,來商量一下這事。然後再由縣委最後定。”

“範圍一定要廣,措施一定要嚴密,獎懲一定要兌現。這是必須堅持的原則!”李明學強調說。

簡又然點點頭。既然轟轟烈烈地搞,那就肯定得有人為此付出代價的。沒有代價,怎麽可能有影響?

“湖東在現在的這種局面下,必須有大動作。又然哪,這個動作好。”李明學兩次肯定,然後問簡又然可可化工的項目到底怎麽樣了。

簡又然說:“應該沒問題了。他們技術人員已經作了前期準備,元旦前後,可能要來舉行開工儀式的。到時,正好閔開文副部長要到江南省來考察。他們也就是等著這個機會。可可化工的主要業務都在水利部這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