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7/11頁)

“照這樣說來,我去或不去都不討好?而且,我即使勉強趕到海北去了,也只能像過去接待蔔國傑那樣,看著於樹奎像個跳梁小醜一般,圍繞省領導們團團轉,我廖某人或者跟在於樹奎身後,或者遠遠隱藏在角落陰影裏,做個逍遙看客。看來我廖專署的鼻子,只能讓於樹奎牽著走嘍,唔?”廖志國說著,不免又激動起來。

廖志國說的情況委實不假。去年底,廖志國還是市長時,蔔副省長來海北視察。本來,蔔國傑上午就從省城出發了,可是直到中午才通知市裏。按規矩,省委常委下來了,市委市府主要領導都應當陪同。那天,恰好洪大光不在家,廖志國就匆匆趕了過去。中午吃飯時,雖然安排廖志國坐在主陪位置,可於樹奎仗著同蔔國傑的特殊關系,將個公務接待搞得近乎打情罵俏,氣得廖志國飯後馬上找個理由離開。兩個多月前,廖志國當了市委書記,蔔副省長又一次來海北參加一個項巨開工。這次,倒是提前通知市裏了,而廖志國也希望同蔔國傑緩和一下關系。可是,等到他趕到海北,蔔國傑只匆匆同他握了個手,就借口省裏有事告別了。事後,還是黃一平通過秘書這條線偵知,蔔國傑省裏有事不假,主題卻是大學同學聚會。據說,當晚於樹奎夫婦也參加了那個聚會。

“被於樹奎牽著鼻子走倒也未必。既然於樹奎能夠中途截留關省長,那麽我們為什麽就不能?何況,停留海北的事情,巨前還沒有報到關省長那兒哩。”黃一平邊說邊觀察廖志國的表情。

“哦?具體說說。”廖志國頓時來了興趣。

“如果我們動用新華社劉社長,再請汪秘書長幫助,應該可以改變關省長的路線,避開海北。”黃一平簡要說了想法。

“好!如果能夠這樣,倒真是個好辦法,既爭取了關省長在陽城停留,我們盡到地主之誼,又打破了於樹奎借省長以自重的美夢,一舉兩得的好事嘛。”廖志國聽了,異常興奮。

從廖書記態度的瞬間轉變,黃一平也看出端倪——於樹奎希望拉大旗作虎皮不假,可此時的廖志國又何嘗不希望借此機會,同關省長這位N省的二號大員,做一次近距離的親密接觸呢!

在一般人看來,因為龔書記與關省長政見分歧,又因為龔書記比較信任梁副書記,故而關省長與梁副書記似乎必然對立。事實上,就黃一平的觀察與感受,在省級領導層裏,關省長同梁副書記之間是否真有些什麽芥蒂,廖志國並不掌握多少,多數是梁副書記夫人、秘書私下暗示,或者官場上的某些傳聞。何況,在黃一平這個旁觀者看來,省裏關系再微妙再復雜,那也只是龔書記與關省長、梁副書記與蔔副省長之間的事,與遠在陽城的廖志國並無直接關聯。話說回來,即使關省長真與梁副書記有些什麽矛盾,作為那樣高級別的官員,斷不會因此而直接遷怒於廖志國這樣一個下屬。因此,越是上層關系微妙、敏感,廖志國倒是越應當主動貼近關省長,盡量解除其誤會。浸潤政界十幾年,黃一平深知,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利益才是位列第一且至高無上。那種認準了死理不回頭的所謂“忠臣”,其實不過是愚蠢的代名詞,最終都會吃大虧倒大黴。倒是那種風吹兩邊倒的墻頭草,不論形勢如何險惡多變,總能立於不敗之地。說白了,官場上的勝者,永遠屬於那種善於觀察風向、審時度勢、八面玲瓏的智者。

這些想法,黃一平當然不宜直接說與廖志國。跟隨廖志國四年有余了,相互之間的感情遠遠超出上下級,也甚於當年同馮開嶺的親密度,可畢竟沒到、也永遠不可能達到掏心袒肺的程度。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什麽事該明白,什麽事即使明白了也要裝糊塗,正是衡量一個秘書高下優劣的重要標志。很多秘書,原本與領導關系倒也不錯,往往就是因為一念之差頭腦發熱,多嘴多舌了那麽一言半語,從此給了領導惡感,便不再得寵。上述涉及領導之間的關系,尤其又牽扯到書記、省長那樣高的層次,你一個秘書作為旁觀者雖然看得明明白白,卻也不可輕易道出。但是,嘴上不便說的話,卻可以通過行動體現出來。

“那我馬上聯系一下汪秘書長他們,試試看。不過,我得打著您的旗號,或者由您直接跟他們說。”黃一平征求廖志國的意見。

“好的,抓緊聯系。還有,明天我們市裏不是在陽西有個農業規模化現場會嗎?正好,就以這個會議的名義請關省長停一下,給全市幹部群眾鼓鼓勁!唔?”廖志國首肯。

黃一平雙手擊掌,說:“妙!農業規模化經營,正是關省長特別關注的事項。去年,陽西萬頃良田集約化經營的那個材料,關省長作了長達二百八十字的重要批示哩。我覺得利用這個會議主題,將關省長請來陽西、調離海北,把握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