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同志(第2/5頁)

“你說,上下級這樣的同志關系,到席鳴一那裏就變了,變成了兄弟關系。Z省畢竟不是東北那樣出門叫大哥的地方。席鳴一對副手稱兄道弟也就算了,對基層的幹部也這麽稱呼,反正我是聽不順耳,他掛在嘴邊上的話就是:‘兄弟,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兄弟,你怎麽這樣呢?’”余群對席鳴一這樣的工作作風很是看不慣的樣子。

姜松巖說:“一定還有‘兄弟,你幹得好!’之類的話。”

余群停下來看著姜松巖,他發覺姜松巖似乎有欣賞的表情。

姜松巖問余群,席鳴一下面的人對這種稱呼是不是反感?余群說這方面倒是沒有聽到,他說席鳴一呼兄喚弟其實是籠絡人心。

姜松巖說籠絡人心這種說法實在需要商榷,他並不十分認可。余群馬上感慨現在的工作環境,說大概誰都會有一個圈子,誰都需要有自己的兄弟。

姜松巖不在意余群的見風使舵,他解說同志關系,說同志關系其實由階級兄弟構成,最好的同志關系應該親如兄弟。他還認為席鳴一嘴裏的兄弟其實就是同志的意思。

余群聲明,他對席鳴一沒有偏見,沒有大的原則性的意見,與他在工作上也沒有任何的矛盾。

像是自知之明,余群說自己可能也是隨大流,非議席鳴一的人多了,他也跟著說幾句。姜松巖笑了,他的目的達到了,余群觀照到了自己對席鳴一的態度,也有了自我反省。

姜松巖對余群說,他想知道席鳴一的大田裏怎麽會有別人的自留地?

余群緊張起來,這是他在去關港的路上說過的。發牢騷時說的話肯定有點兒過,作為問題來解釋就有點兒麻煩。他打量著這位他還不十分了解的副省長,他在拋給他這個問題時表情是輕松的。

秘書出身的余群不是第一次配給副省長協助工作,他的回答是圓滑的,幾乎答非所問。

“您要知道現在地級市和縣級市之間的微妙關系,打個比方,就像是成年的養子和養父的關系……總有一天中央會改這種管轄體制……”

姜松巖以後知道,省裏當時確實有變動席鳴一工作的考慮,想讓余群頂過去,但由於關港市在這個節骨眼幹出了幾件漂亮的事情,席鳴一也算是命大。

發展是硬道理。關港市的GDP在關鍵時候是席鳴一的護身符,他任上沒有發生影響重大的負面新聞也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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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姜松巖這個位置,已經不需要太多的性情,個性不是這個層次的幹部所特別需要的。

與余群的談話,觸動姜松巖的卻是席鳴一的“兄弟”,暗地裏他有點兒羨慕席鳴一的個性,領著一班亦同志亦兄弟的人轟轟烈烈地工作。

姜松巖由此回顧了一下,自己的個性其實不是在崗位上消磨的,而是本來就是這樣,要求自己克己、穩健、成熟,四平八穩地處理上下級關系,包括學生時代的同學關系。他到哪裏、處理任何事情、任何種職務,還真沒有過拖泥帶水夾灰帶塵,因一時貪心而失性玷汙崗位和職責的情況。他很清醒,也很慶幸,算是難得保全了人格和德性。

在過去的領導、同事、部下當中,除了夏中天,姜松巖找不出與自己關系特別好的,也找不出關系特別差的。私下裏他沒有和什麽人有過稱兄道弟的事。這應該跟他的際遇有關,他有培養他的夏中天,後來又有賞識他的龔老。稱領導老師和師父的事情在他離開平江以後也再沒有發生過,與夏中天關系的好與壞在他的人生和仕途生涯裏都是特例。

部下巴結他的大有人在,他要籠絡的對象也不是沒有,應該說都是以一種恰到好處的方式處理了,做到這一點姜松巖靠他的內斂和特殊的氣場。在官場,位置越高越不能有性格幾乎成為一種集體無意識,而他恰巧具備了這個能力。

姜松巖有很多同學,他是他們中的佼佼者,追隨他的同學很多但往往得不到他實質性的幫助。工作忙是一種最好的托辭,可以幫助他躲開各種各樣的活動,同學聚會、校慶什麽的他從來不參加。起初同學們對他大有意見,慢慢地就接受了,畢竟他是一個有成就的人,不能作一般要求。

這樣的情況下,一次例外竟然還讓他贏得美譽。

姜松巖讀初中時的班主任薛老師喜歡抽煙,快退休時突然戒煙,不多久竟然患上了肺癌。很多人說他是急刹車刹翻了車。校友會專門負責外聯的同學給在北京的姜松巖打電話發例行的訃告,只要他沒有意見,在大家出資購買的花圈緞帶上加上他的名字完事。

沒想到姜松巖在電話裏說他對薛老師的逝世非常難過,向薛老師家屬轉達他沉痛的哀悼不說,還請同學墊付五百元,單買一個花圈,余下的作為喪儀費轉給薛老師家屬。因為姜松巖的舉動,同學們想起薛老師的許多好處,也看到了薛老師家屬是下崗工人這樣的困難,大家捐了好多的款,等於在他的帶動下幫助了薛老師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