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領導(第2/11頁)

晚上睡下,李蘭花想讓他溫存一下,他哪有精力和興趣呀?便輕輕地推開她說:“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好多事等著我處理哩。”李蘭花就一轉身說:“我們半個月都沒有過了,是不是我老了,你沒有興趣了?”蘇一瑋伸過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都老夫老妻了,你還以為我們有多年輕?別胡思亂想了,這幾天工作壓力大,我實在困了。”嘴裏這麽說,心裏卻在想,看來這公糧不交也不行。

蘇一瑋正胡思亂想著,車已到了市政府大院。一下車,他忽然覺得今天的天是那麽的藍,空氣是那麽的新鮮,人們是那麽的可愛,環境又是那麽的優美。過去,他上班下班時,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從未悉心體會過這種感受。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別人套架中的一匹駕轅的馬,只能老老實實地拉車,沒有權力站在一旁吆五喝六。可是,今天就不同了,他覺得壓在他頭頂上的那塊烏雲被風吹走了,頭頂上頓時亮出一片藍天,他第一次有了當家做主的感覺。他再不是那匹套在轅中的馬了,而是一名手握長鞭、立於車前的馭手。盡管他知道要想長久地握住這根長鞭,還需做進一步的努力,但現在至少給了他一線希望,一次契機。他要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得到他應該得到的。

來到辦公室不久,幾個部委的頭兒就來向他匯報工作。他知道,這些人匯報工作是假,投靠他是真。過去,這些人跟王天壽跟得緊,表面上對他這個常務副市長也很尊敬,但內心深處根本不買他的賬。對此,他完全可以理解。在現有的政治體制下,無論哪個單位,哪個部門,無論市委還是市政府,都是一把手說了算,產生這樣的幹部也是正常的。人嘛,誰都一樣,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如果他們跟我跟得緊了,王天壽怎麽想?換言之,如果我是一把手,他們同樣會對我忠心耿耿。可是,問題是,王天壽現在屍骨未寒,他們就這麽著急投靠我,討好我,未免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官場中的人,難道在利益的驅使下果真就這麽善變,這麽薄情寡義嗎?

秘書長李家昌也進來了,手裏拿著早已起草好的治喪委員會的名單,還有一份王天壽同志的悼詞,交給蘇一瑋。

昨天下午,他帶著政府的一班人會同關天宇、副書記衛國華一塊兒去慰問了王天壽的家屬。王天壽的老婆徐桂花一夜之間好像老了許多,再也不是過去那個老是以一副貴夫人的姿態自居,打扮得妖裏妖氣的女人了。那副悲悲切切的樣子,讓人看到了她的另一面。蘇一瑋跟在關天宇、衛國華身後,也說了一些節哀順變,有什麽要求盡管向組織提出來之類的話。徐桂花沒有向組織提出什麽特殊的要求,就是想提也提不出來,因為王天壽是死在家裏的,要是死在了辦公室,情況就不一樣了。她只希望組織上給老王隆重地開個追悼會,時間上不要拖得太久了,最好是三天後,拖得越久,心裏越難受。關書記當場答應說:“沒問題,你放心好了,我們一定要給王市長開一個隆重的追悼會。”

出了王天壽的家門,關天宇就吩咐他說:“一瑋,這悼詞就由你們政府那擬吧。”蘇一瑋說:“好好好,我們擬。”說完看了一眼李家昌,李家昌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蘇一瑋沒想到,李家昌的速度還真夠快的,一大早就把王天壽的悼詞送了過來。

蘇一瑋看了一眼李家昌說:“沒想到你們動作這麽快。”

李家昌說:“昨晚我與秘書處的筆杆子們一起加班搞的。早上,我又字斟句酌地看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了,才來請蘇市長審定。”

蘇一瑋看了一眼李家昌,見他眼眶有點發青,心裏不免多了幾分愛憐。想起自己昨晚在瀟灑,秘書們卻在加班,真是上面一句話,下面累折腰,便對李家昌客氣地一笑說:“真是辛苦你了。這悼詞我先看看,最後還得關書記決定。”

李家昌說:“也是,也是。那你忙,我走了。”

蘇一瑋說:“多注意身體呀,老李,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健康是關鍵,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李家昌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就告辭了。看著李家昌離去的背影,蘇一瑋的心突然動了一下。過去,他總覺得李家昌是王天壽的心腹,與自己很隔膜,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當上了市長,一定要把他拿掉。可是,看到他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樣子,對工作兢兢業業的態度,他的心立刻變軟了,覺得李家昌也有他的難處。要是我當上市長,他同樣會用對待王天壽那樣的忠誠對待我。人嘛,將心比心,這種心態也是正常的。

蘇一瑋先審閱了治喪委員會的組成名單,那名單中的主任、副主任以及委員會成員等等,與會議名單沒有兩樣,只是按市委、人大、政府、政協依次排下來,先後名次均按職位大小確定。這些秘書處的人都清楚,他看過了也沒有什麽。再認真審閱王天壽的悼詞,感覺調子把握得有點太高,本想再改一改,又覺得人已死了,多說幾句好話也沒有關系,只是讓活著的人聽聽,就在上面寫道:“我認為對天壽同志的評價基本客觀準確,送請關書記審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