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祝書記一語點醒夢中人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7月,驕陽似火,益楊中層幹部們被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心裏躁動不安。楊森林以縣委副書記的身份來到了益楊主持工作,來後不久,他專門到省黨校拜訪了祝焱。祝焱當時明確表態:“省裏文件說得清楚,我是離職學習,益楊的事情就交給老弟了,我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楊森林在沙州市政府工作了十來年,當然不會輕易相信這些漂亮話,到益楊正式工作以後,祝焱說話算數,基本不過問益楊事情。

初來時,他頭腦很清醒,可是當他被一大幫子言聽計從的手下包圍著、阿諛著,他不知不覺產生了自己就是縣委書記的錯覺。以前在沙州市政府當副處長時,雖然級別和現在一樣,日常主要工作卻是為領導服務,沒有機會體驗前呼後擁、一呼百應的感受,如今到了益楊縣委主持工作,他才有了當官的真正滋味。

“難怪別人說,寧當雞頭,不當鳳尾。”這就是楊森林到益楊之後最大的感嘆。

當縣裏幾個重要職務需要調整時,他卻猛然發現自己掉進了蜘蛛洞裏,千萬條絲線捆住了他的手腳,讓他無法實現自己的意圖。

幾個關鍵職位是:侯衛東出任新城區管理委員會主任,這個新城區既包括了原來的新管會又包括了開發區;秦飛躍出任城關鎮黨委書記;組織部肖兵副部長出任國土房產局局長。另外還有幾個副職及鄉鎮一把手的調整。

這三個關鍵職務皆不是楊森林本意。經過此事,他清醒而又憂傷地意識到:“最能體現縣委的權力是人事權力,在人事工作上缺少發言權,則只是傀儡。而益楊在重大人事問題上,必須得到祝焱首肯。”

楊森林心高氣傲,無論如何不願意戴上傀儡的帽子。可是在益楊,副書記季海洋、組織部長柳明楊和其他一些常委,他們既不屬於楊派,也不屬於馬派,而是屬於祝派。特別是季海洋,平時不顯山露水,但是在新管會、城關鎮和國房局三個重要人選上態度堅決,與楊森林爭執不下。縣長馬有財、組織部長老柳也站在了季海洋一邊。這一次交鋒讓楊森林很不愉快。他不願意輕易服輸,卻也知道事情的根源。他先到沙州市委,再到嶺西省委,爭取盡快成為真正的縣委書記。

此時,侯衛東作為祝焱的前秘書,工作壓力很大,日子並不好過。

東南亞泰銖一瀉千裏,倒閉銀行無數,連累了整個東南亞經濟,周邊數國以及日本、韓國都受到了影響。新管會招商引資活動同樣受到了影響,除了前期談好的嶺西軸承廠、秀雲藥廠,另外幾個意向性協議項目,都一一落空。

東南亞的蝴蝶扇了扇翅膀,讓侯衛東肩上的擔子沉重如山。

5月份到益楊新管會參觀過的沙州建築協會,如今除了步高以外,其他都無蹤跡,不肯再到益楊。只有遠景公司的步高很看重益楊縣的地產前景,他第二次正式拜訪益楊新管會,侯衛東親自帶著他來到了工地上。

步高意氣風發地指著眼前長著荒草的土地道:“這一塊地有多少畝?”他很早就知道省發展銀行十億貸款的事情,對新管會房地產開發很有信心,帶著工程師來了至少六七趟,看中了高速路出口兩百米左右的一塊平整地段。

新管會用地科的同志跟在侯衛東後面,不過最新的規劃圖紙嚴格保密,他們沒有拿出來。新規劃按照省發展銀行要求進行了調整,發展銀行出了十億巨款,為了保證新管會開發土地能確保增值,他們要求所有地塊必須水、電、氣、電話、公路全部通暢,然後才能出賣。這樣一來,新管會土地就被公路分割成大小均勻的正方形或是長方形,成為網格狀。

步高雖然跑了好幾次新管會,由於新規劃知曉的範圍還很狹窄,他腦海中也就不能形成這種網格,他看中的地塊現在看起來是一個整塊,其實中間要穿過南北東西四條公路,零碎得不成樣子。

侯衛東在益楊是光棍一條,閑來無事,天天抱著圖紙看,或是開著那輛皮卡車四處轉悠。在道路不佳的情況下,開皮卡車比藍鳥還舒服一些。轉來轉去,新管會的地形如鉻鐵一樣深深地刻在他腦海之中。以前他對步高的印象就是一個能幹的花花公子,現在他對步高的評價變成了有眼光的民營企業家,在新管會最需要投資的時候,沙州建築協會只有步高敢於吃螃蟹。

他指著另一塊平地,道:“步總,朝東走二十米,那一塊土地面積相當,位置也不錯,我建議你選那一塊。”

步高穿著來自挪威的短袖襯衣,挪威人高大,衣服風格簡約,他站在幾個新管會幹部中,翩翩然有風度。相比之下,侯衛東倒像一個黑漢子,這是長期在新管會工地跑來跑去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