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第4/35頁)

他見這會兒才十一點多鐘,又沒有什麽事做,就想幹脆去醫院看一下余姨,了卻這個心願。他拉上門就出來了,也不同劉仲夏打招呼。才進辦公室沒多久,又說要出去有事,不太好,就幹脆不說算了。

出了政府大院,才想起不知余姨住在哪家醫院。按說應在第一人民醫院,那裏是政府機關指定的醫療單位。他便打的去了第一人民醫院。到問訊處一問,知道余姨這類病人應住八病室。他跑去八病室護士值班室一查,見有個38床余娟。再問問護士,正是余姨。他不忙去病房,跑到大門外,花八十塊錢在攤上買了個花籃。

余姨斜靠在床上坐著,顯得很孤獨。床頭只有一個茶杯,沒有鮮花。她沒有馬上認出朱懷鏡,表情漠然。朱懷鏡微笑著弓下身子,說:“余姨,您好!我才知道您住院了,今天才來看您。”

余姨眼睛一閃,笑道:“你們那麽忙,不敢驚動你們啊。坐吧,坐吧。”余姨臉色蒼白,就連笑起來都似乎很吃力。朱懷鏡感覺余姨好像仍沒有想起他是誰,就索性自我介紹:“余姨想不起來了吧?我是綜合處的小朱啊。”

余姨忙擺擺手,說:“哪裏啊,我記得你。”

說了一會兒閑話,余姨說:“小朱,請你幫個忙,扶我躺下。我剛才請別人幫忙坐起來的,等會兒又要麻煩人家幫我躺下去,不太好。”

朱懷鏡忙起身來扶余姨。他手一觸著余姨的身體,心裏猛然一驚,幾乎要打寒戰。余姨的身體疲沓而冰涼,沒有一絲生氣。她顯然很虛弱,就在躺下去這會兒工夫,額上就滲出了虛汗。朱懷鏡心細,見床頭有面巾紙,就扯了一張替余姨揩了汗。余姨像是被感動了,臉龐紅了一下。她問了朱懷鏡的年齡,就說她要是結婚早,兒子只怕也有朱懷鏡這麽大了。朱懷鏡知道這是她傷心的地方,就只是笑笑,避開了這個話題。

余姨說:“小朱,你回去吧,快十二點了吧?”

朱懷鏡點頭說:“好吧。您中飯怎麽吃?”

余姨臉微微一陰,說:“小伍會送來的。”

朱懷鏡起身說:“余姨您就好好休息,不要著急,安心養病。我改天再來看你吧。”

朱懷鏡從病房出來了。他終於沒有掏出那五千塊錢來。他就在剛才扶著余姨躺下那一瞬間,隱隱覺得這個女人在她丈夫心目中也許並不重要。那麽帶上一個花籃來看看也就行了。

朱懷鏡出了醫院大門,路過他剛才買花籃的攤子,無意間聽見有個女人在討價還價,最後用六十元錢買了他一樣的花籃。他想自己吃了二十塊錢的虧,心裏不快。又想起自己原本要花五千塊錢的,卻只用八十塊錢就交差了。這麽一想,他心頭就釋然了,反而覺得自己賺了似的。

小熊拜托的事,朱懷鏡一直還沒有空去了結。今天好像沒什麽事,他就想晚上請曾俚聚一下,順便也請一下李明溪,再要玉琴來作陪。下午一上班,他就打電話同玉琴商量這事。他覺得老是揩玉琴的油水不太好,再說曾俚和李明溪同他極隨便的,只需找個稍微過得去的店子就行了。於是便說好放在龍興大酒店斜對門的一個小飯店。

不料他剛通知了曾、李二位,方明遠來電話說,向市長他們的骨灰下午四點鐘到,皮市長去機場迎接,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去一下。

朱懷鏡覺得既然要參加追悼會,馬上又同朋友們聚在一起喝酒,就很不妥了。他只好打電話給玉琴他們三位,說改日再聚,並道了原委。玉琴和李明溪沒說什麽,曾俚卻大為感嘆,說朱懷鏡還懷有古君子之心,這在如今官場是很難得的。

朱懷鏡回完電話,上樓去皮市長辦公室。方明遠無聲地笑笑,招手請他進去坐。見方明遠這樣子,朱懷鏡就知道皮市長這會兒正在裏面辦公,就小心地進來坐下。方明遠輕聲說:“就在這裏坐一下吧,時間差不多了,等會兒我們一起下去。回來馬上就接著開追悼會。還有一個活動要請你,等會兒再同你說。”

朱懷鏡問:“什麽事?這麽神秘?”

方明遠嘴巴努一下裏面,又搖搖頭。朱懷鏡就知道一定是這裏不方便說的事,也就不問了。兩人正輕聲說著話,皮市長開門從裏面出來了。朱懷鏡忙站起來,說:“皮市長好!”

皮市長和顏悅色,道:“是小朱呀?坐吧坐吧。等會兒我們去機場接向市長,你也去一下吧。”朱懷鏡忙點頭說好好。皮市長將幾個批示了的文件交給方明遠,交代了幾句,仍回裏面去了。兩人便接著閑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