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危情記(第4/15頁)

我站在那裏,哭了兩個小時,然後回營房了。我腫了半邊臉,臉上還被蚊子叮了幾個大包,一看自己都沒有個人相了。

指導員下手夠狠的,但這一打確實打醒了我,我決定忘掉這件事,忘掉這個女人。我要好好表現,爭取在部隊混出個人樣兒來。同時,這一打也讓我與貴人結下了緣分。指導員後來一直很注意我,提攜我。他自己進步很快,後來一直幹到某省軍區第一政委,現在早退休了。我的對象也是他介紹的,是另一個部隊的指導員一個東北老鄉的女兒,姓李,後來的日子裏,我都喊她小李。因為她比我大兩歲,我這樣喊她她特別開心。我喊小李小李,她就笑了,邊笑邊應哎哎老趙老趙啊。多麽有趣啊。

我的嶽父當時是團級幹部,後來轉業回老家了。1989年我24歲,跟這位東北姑娘小李結婚了,她當時在軍區醫院當醫生,業務水平公認的出色。小李雖然相貌平平,但脾氣很好,很溫厚,讓我找到了港灣的感覺。關鍵是她雖然是大學畢業生,又是部隊的幹部子女,卻讓我一點感覺不到壓力。她從來不輕視我是山區旮旯的人,不輕視我只有高中文憑,對我父母的態度比對她自己的父母還要好。日常生活中小李從不對我挑三揀四,在她眼裏,我什麽都出色,長相、談吐、能力、為人處世,用今天的話說,她無不點贊。她不光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而且使我獲得了無限的自信,老婆的欣賞對男人來說,真的非常有力量。

1991年她懷孕,待產期間正好長江中下遊發洪水,軍區把我們調集過去抗洪救災。像這種情況我是可以不去的,但她直催著我走,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趁年輕多為國家出點力吧。我就上了抗洪前線,這一去兩個多月,沒日沒夜地幹。中間她托人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告訴我生了一個胖閨女,一切都好,不用操心,任務全完成了再回來。

接到電話我感動得熱淚盈眶。那次抗洪,我渾身是勁,由於勞累過度,大概有七八次鼻腔出血,用袖管抹抹就過去了,根本不在意。我的心中充滿了豪情,總覺得小李的眼睛,正盯著我呢,不能讓她失望。後來我還納悶過,哪裏來這麽大的傻勁呢?呵呵,現在想通了,這叫正能量對吧,一個人心裏頭充滿了正能量,就會有釋放不完的幹勁。可惜,我沒有一直蓄養這股正能量。

1991年的這場抗洪救災,我忘我投入,等回到家我的閨女都能在地上爬了。我立了大功。第二年,27歲的我因功被提拔,成為我所在部隊最年輕的正營級軍官。2000年我35歲時轉業已經是正團級,轉到地方上,當了市經貿委副主任。後來體制改革,經貿委撤並發改委,我被調到市開發區管委會當主任。兩年後又兼任了黨工委書記,黨政一把抓。你這次有時間還可以到我們市的開發區去轉轉,去看看去打聽打聽,我們開發區搞得怎麽樣,我在那裏幹得怎麽樣。丁先生啊,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開發區是在我手上飛速發展起來的,它至今還是我們市裏的經濟發動機啊,我們市如果要寫當代經濟史,我是應該載入史冊的啊。這個,我沒有什麽好謙虛的。

也是因為這份功勞,組織上沒有虧待我。2009年我44歲就當上副市長,依然主抓這一塊工作。上任副市長多年一直到出事前,我都是兼著開發區黨工委書記職務的。在我的領導下,至少在西部地區的中等城市裏,我們的開發區排名很靠前,絕對牛啊。後面幾年,有的人恨我霸道,背地裏罵我是開發區的“獨裁者”,他們給我取了一個外號叫“獨裁趙”。傳到市長耳朵裏,市長哈哈大笑,說太誇張了,不過難聽是難聽了點,但沒有這點獨裁勁兒,小趙也不可能短短幾年把開發區幹這麽大,就讓他獨裁吧,人事方面別去摻沙子,別攪和掉他的幹勁啊。

市長秘書後來打電話偷偷告訴我。市長的這番話我聽了很受用,但我從此幾乎聽不見任何人的任何忠告了。我真的當上了開發區那塊地盤上的“獨裁者”了。

其實,我心知肚明,一個能幹的領導幹部,僅僅是工作作風上有點“獨裁”,恐怕也倒不了龍王廟。最壞的結局也就是下屬不滿,同僚搗蛋,組織上看不下去,為我挪個位置罷了。可是,我的作風不限在工作上,我在其他方面被人打開了缺口,生活作風也出問題了。我栽在女人身上了,或者準確地說,栽在情感上,栽在畸形的情愛上。一開始,我的軟肋其實藏得還是很深的,後來張揚了,明顯了,最終就崩潰了。

3

大概是我當開發區主任的第二年春節後,我有一個老戰友介紹一個姓龐的企業家來拜訪我,說要過來投資一個高科技研發中心基地的項目。我說這是好事啊,投資是我們歡迎的,何況是高科技無汙染的研發基地項目呢。因為有老戰友介紹,我幾乎沒有派人認真考察、核實人家的實力和資質,更沒有懷疑這位老弟的人品,就直接拍板給了他80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