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9頁)

站在街口,茫然四顧,畢雲天滿心都是惆悵。又不想立即就回醫院去,遲疑了一會,想起好久都沒去海叔家了,打算去看看他老人家。又想起家中還有一筒新出產的碧羅春,是絕對的真品,說不定海叔喜歡,便繞道去了一趟家裏。

到了海叔家,海叔嬸到街上打麻將去了,就海叔一人在家。畢雲天把碧羅春遞給海叔說,這是江蘇朋友送的。海叔把竹筒揭開,湊到鼻子底下聞聞,連連贊道:“我一聞就知道不是假貨。”當即就給畢雲天和自己各泡了一杯。

舉杯抿上一口,海叔便匝巴著嘴唇說:“果然不錯,看來雲天還懂得茶道。”

茶至半盅,海叔忽然望著畢雲天說:“雲天哪,你海叔心中有愧啊!”畢雲天說:“你一輩子慷慨為人,何愧之有?”海叔說:“我對不起麗臣啊,是我把你倆拆散的。”畢雲天說:“那都是過去的陳年舊事了,何必再提它?”

海叔沉吟半晌,又說:“雲天啊,當時之所以讓你倆分手,也都是為你著想啊。”畢雲天說:“這我知道。”海叔說:“你知道就好。可你懂得這個中原因嗎?”畢雲天把海叔說過的話還給他:“麗臣有一雙桃花眼,這樣的女人克夫。”

海叔笑了,說:“這只是一般的說法,有道理也沒道理。”畢雲天有些奇怪地說:“這不是你當時親口對我說的嗎?”海叔說:“我親口對你說的沒錯,我不這麽說,你舍棄得了她嗎?後來我知道你喜歡你上司的女兒,而且你和上司兩人的關系也不錯,我就偷偷去看過這個女孩。我發現她比梅麗臣更適合做你的妻子,無論她的氣質還是出身。從那時開始,我就斷定,你如果能娶這個女人為妻,那你就會成功。”

畢雲天只笑笑,不吱聲。海叔望著窗外那條流光溢彩的紫江,沉默了片刻,然後轉換了話題說:“你在醫院裏還好嗎?”畢雲天說:“還行,只不過天天在家裏呆著發悶,有一個地方可去也好。”海叔說:“這也許對你不是什麽壞事。”畢雲天說:“我都失業了,還不是壞事?”海叔說:“你前幾天不是還到火車站去堵過郭寶田他們嗎?”畢雲天說:“是有這回事,郭寶田他們因為郭家沖石膏礦的事要去省裏上訪,是我和高志強把他們攔回來的。這事海叔你怎麽知道的?”

海叔喝口茶,避開畢雲天的疑問,說:“郭家沖的石膏礦幾乎沒有什麽安全設施,前幾天的雨又下得那麽兇,雨水只要滲入礦井,我敢斷定不出三個星期就會出大事的。”畢雲天說:“我好像也有這個預感。當初紫東區孫麻子要我在他們申請恢復采礦的報告上簽字,我就沒簽。後來我又提醒過雷遠鳴和歐陽智,不能掉以輕心。只是他們好像並沒放在心上。”海叔說:“你不知道雷遠鳴和歐陽智都跟礦主有私下交易?”畢雲天說:“有人這麽議論,但真實情況如何,我這個副市長也不便去調查。”海叔說:“你當然沒必要去調查。我的意思是石膏礦如果出事,而你已經住進了醫院,也就回避了不少矛盾,這就是老話說的,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畢雲天覺得海叔的分析頗有道理,說:“照海叔的意思,我安安心心住院得了?”海叔笑道:“看來你並不傻,一點就通。你要把住院當作一次難得的休整機會,只要邁過這個坎坎,你很快就會有進步的。”

正說著,屋角的電話鈴忽地響了。海叔拿起電話,只說了幾句,便放下了電話,對畢雲天說:“是一個店子裏打來的,要我過去看看。”畢雲天就站起身,說:“您有事,那我走了。”海叔說:“你反正也沒事,跟我走走吧。”

畢雲天就跟海叔出了家門。他想,海叔要帶我到哪裏去呢?

走了一小段,兩人就出了紫街,邁入一條小巷。小巷曲曲彎彎的,有點像電影裏的迷宮。小時畢雲天幾乎天天跟小夥伴們在這些小巷裏鉆進鉆出,後來讀了大學,參加了工作,卻很少到這些地方來了。所以這天晚上,當畢雲天跟在海叔後面,再次走進這條小巷時,便感到有些陌生,舊時的印象再難復現。

等兩人終於走出小巷時,迎面竟是那條寬寬大大的紫江。兩人不覺放慢了腳步。紫江在夜色裏大大咧咧地流淌著,晃蕩著倒映在水裏的兩岸燈火。沿岸上行,大約十分鐘後,便來到人流如織的臨紫廣場。舉目而視,不遠處市委大樓上的霓虹彩燈金碧輝煌,格外顯眼。

穿過廣場後,兩人便走進另一條小巷,隱入一扇舊門。當即有人迎上來,把他倆帶進裏間。這一下畢雲天大開了眼界,他眼前那個不大的丁字形玻璃櫃台裏擺滿了金銀玉器、古董珍奇、進口高級鐘表以及各式各樣的手機什麽的,都是一些時髦而又貴重的奢侈品。畢雲天隱約意識到,這是一家沒掛牌的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