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功虧一簣(第6/17頁)

魏德正一臉詭譎,說:“我估計是外國的,咱們中國恐怕還沒有這麽高水平的作曲家,寫得出如此優美動聽的曲子。而且那歌詞就是贊美外國的,好像還贊美了兩個國家。”鄭玉蓉瞧一眼魏德正,知道他有高論要發,說:“何以見得?”魏德正說:“剛才你唱歌的時候,我可是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裏,後兩句你不僅唱到了荷蘭,還唱到了美國。”

鄭玉蓉這下迷惑起來,說:“領導別冤枉我,我可沒有唱到荷蘭和美國去。”魏德正說:“那你將後兩句再唱一遍給我聽聽?”鄭玉蓉說:“唱就唱。這回您得聽清楚嘍。”然後唱道:“和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每個人臉上都笑開顏。”

魏德正說:“是嘛,我確實沒有聽錯。也怪不得,咱們國家資源無序開采,環境破壞厲害,空氣汙染嚴重,臭氧層穿洞,我們的陽光自然沒人家歐洲國家那麽燦爛,如果能照照他們的陽光,那該有多好!同時咱們雖然正在奔小康,可許多人還沒擺脫貧困,讀不起書,看不起病,即使做了富人,也得看官人的臉色,即使做了官人,還有更大的官罩著你,所以從下到上,從民到官,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不像人家美洲人那麽無憂無慮,心情舒暢,生活幸福,他們的笑臉實在太令人羨慕了。因此你唱得還頗有道理:荷蘭的陽光照耀著我們,美國人臉上都笑開顏。”

鄭玉蓉稍一愣,立即明白過來,笑得縮到了地上,一只手捧著肚子,一只手揚起來,朝魏德正打去,說:“您好壞好壞喲!”

因為鄭玉蓉是笑著的,那您好壞好壞喲幾個字音從她嘴裏出來時,也就顫顫悠悠,嗲聲嗲氣的,格外富於磁性。陡然間,魏德正就被鄭玉蓉打動了,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他的手往前一撈,抓住鄭玉蓉那只冰清玉沽的臂膀,輕輕一拉,就將她拉進了懷裏。

鄭玉蓉嘴裏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好像並沒反應過來,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硬,下意識地扭了扭,想掙脫魏德正。魏德正的手臂卻像鐵環一樣箍著,沒有絲毫松動。

鄭玉蓉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使命,立即放棄了那本來就不太堅決的掙紮,身子一軟,整個兒癱在魏德正的懷裏。

羅家豪的電話是上午打到卓小梅手機上的。當時卓小梅不在機關幼兒園,她在到處尋找秦博文。秦博文是昨天下午出的門,直到今天上午還沒回來。幾次打他手機,都沒有信號,卓小梅實在放心不下,只得跟蘇雪儀她們打聲招呼,出了幼兒園。

昨天下午秦博文還是與卓小梅一起下的樓。秦博文好不容易湊齊三萬元,要到法院去向黃庭長進貢。先就跟黃庭長聯系好了的,他下午正好沒事,在庭裏坐等秦博文。卓小梅說:“這回黃庭長總該在你手續上簽字了吧?”秦博文笑笑,嘴角的肌肉往邊上扯了扯,說:“他不簽也行,我拿包炸藥,炸他個粉身碎骨。”卓小梅說:“少說蠢話。”也不怎麽在意秦博文臉上的笑。卓小梅知道說者不做,做者不說,秦博文要是有這種膽量,也許早就不是現在的秦博文了。晚上沒見秦博文回來,卓小梅以為他已辦好手續,正在陪法院的人喝酒。說不定還是黃庭長請的客呢,他白白拿了三萬元,請客也是應該的嘛。

沒想到秦博文卻一夜未歸。炸他個粉身碎骨!卓小梅心頭不禁忐忑了一下,腦袋裏突然冒出秦博文說過的這句話來,還有他說這句話時臉上那不太自然的笑。莫非是黃庭長錢到手便變了卦,又生出什麽花樣來,秦博文氣憤不過,真的讓他粉身碎骨了?知夫莫如妻,這世上最了解秦博文的人自然是卓小梅了,她知道他絕對是大大的良民一個,不然也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順著法官們,要他圓他就圓,要他扁他就扁了。這樣的良民,誰想讓他驚世駭俗一把,那是要有一點水平的。

不過無數事實業已證明,現在法官們的水平都一個比一個高,卓小梅心裏也就不免惶惑起來。還有一句老話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這句老話在中國大地上流行千年萬年了,好像失靈的時候少,見驗的時候多。朝朝代代的人都這麽做過來的。想不讓這句話流行恐怕都有些困難。何況人人都有一張嘴巴,這張該死的嘴巴除了吃飯和接吻,還要說說話。光說話,不吃飯和接吻,那是很難受的;光吃飯和接吻,不說話,同樣難受。偏偏中國人口頭表達能力強,最好的文學,最偉大的真理,幾乎都是口口相傳流傳下來的。雖然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甚至愎誹心謗也實屬十惡不赦,但是聲音無跡無形,畢竟沒有白紙黑字那麽容易授人以柄。也是國人神經過敏,逼急的時候說說這個反字,無非是消消氣,不見得就一定要做到。說得到做不到的事太多太多,說得到就硬要逼你做到,那是要有些本事的。怕就怕有些人偏偏有這樣的本事。卓小梅見得不少,當今有這種本事的人還不在少數,包括法柄在握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