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揭牌真難(第5/22頁)

卓小梅這一下聽出秦博文的意思,笑了笑,問他怎麽還不拿紙和筆出來。秦博文說他沒帶筆,也沒帶紙。卓小梅問他拿什麽記她的地址,他說他有一顆心。

這句話深深地打動了卓小梅。

也許就是這句話,讓秦博文畢業後放棄大城市優厚的工作和生活條件,回到卓小梅身邊,並共同走到今天。雖然彼此之間有過磕碰,也有過厭倦,還產生過動搖,有時甚至懷疑堅守了十多年的婚姻能否繼續堅守下去,可是一走進這條老街,卓小梅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兩人邂逅的情形,想起秦博文說過的這句話來。卓小梅無聲地自嘲道,卓小梅啊卓小梅,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以為你還是懷春的少女?

這麽疑慮著,卓小梅已牽著兵兵到了父母家。推開嘎呀的木門,母親正在天井旁做壇子菜。卓小梅要兵兵喊婆婆,兵兵嘿嘿一笑,喊了聲奶奶。卓小梅在他頭上打了一下,說:“誰都是奶奶,看你有好多奶奶。”

母親橫卓小梅一眼,罵道:“你打孩子幹什麽?總有一天兵兵會清醒過來的。”將手伸進老酸菜壇子裏,掏出一根酸豆角,塞到兵兵手上。兵兵一把扔進嘴裏,大咀大嚼起來。卓小梅也咽了咽唾沫,從壇子裏抓出一根老長老長的酸辣椒,一口咬去大半截。母親笑得滿臉都是皺紋,說:“今天剛好稱了半斤豬肝,等下用酸辣椒炒了,給你們解饞。”

卓小梅摟過母親的肩頭,在她額上親一口,說:“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母親嗔道:“這麽大了還是塊寶,是不是還要我給你喂奶?”卓小梅調皮地說:“你喂我就吃。”母親說:“你還沒吃夠?你吃奶都吃到三歲多,我一對xx子都幹枯得像一雙舊襪子了,只要我有空坐下來,你就要掀開我的衣服找奶吃。”說得卓小梅都不好意思起來,嘟著嘴說:“媽,你總愛揭我的短。”

親熱夠了,卓小梅說:“爸爸在屋裏吧?”轉身要去推屋門。恰好門從裏面開了,父親拄了根拐杖,顫抖著站在了門邊。卓小梅忙過去扶住父親,說:“爸爸你今天好精神的。”父親就笑,說:“你們一回來,我就精神。”

原來父親在床上躲了十年後,在母親的服侍下,又奇跡般站了起來,雖然不能獨立行走,只能扶著墻壁慢慢移動步子。這大概也是上天被母親感動,用這種方式報答她。

跟爸爸說了會兒話,母親就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了桌子。卓小梅將父親扶到桌旁坐下,開了自己帶來的紅葡萄酒,說:“紅葡萄酒是世界公認的六大保健食品之一,爸你每天晚上喝幾口,肯定會健康長壽。”然後倒了半杯酒,遞到父親手上。父親抿一口,說:“挺好喝的。很貴吧?”卓小梅說:“也不怎麽貴,我們這樣的家庭還消費得起。”

父親夾幾片酸辣椒豬肝,擱到兵兵碗裏,感嘆道:“是呀,你們三兄妹中,還是小梅行得穩,你大哥的廠子倒閉了,沒一個正式工作,二哥在機關幹得好好的,卻要下什麽海,連老婆都離了,也不知他在海裏撲騰得幾下。”

卓小梅知道父親總是放心不下自己那兩位哥哥。其實兩位哥哥智商都相當高,要不當年也考不上重點大學了。往往智商高的人最不安分,大哥大學畢業後在省城一家大工廠做工程師,硬要跳槽去一家私人企業,誰知那家企業紅火了兩年,老總因一宗銀行詐騙案被逮了進去,企業也一夜倒閉,大哥成了無業人員。二哥在外省政府部門工作了六年,都做上處長了,忽然辭職跑到沿海辦起了公司,連只想做官太太的夫人也跟他吵翻,分了手。官場上的好處是沒有風險,只要熬夠資歷,即使關鍵位置去不了,待遇總是會上去的。商場卻是另一碼事了,有起有落,有時甚至是大起大落,二哥就因一筆生意賠大了,公司差點翻船,也不知以後還起不起得來。

母親雖然也關心兩位哥哥的事,卻不想多說什麽,打斷他們道:“你們操什麽閑心?他們都是有學問的知識分子,還用得著你們品頭品足?安心吃飯吧,別噎著,孔子不是說食不怎麽來著?”父親說:“食不語,寢不思。”

一家人不聲不響地扒了幾口飯,母親卻忘了自己的話,忍不住嘮叨起來,說:“小梅你怎麽不把博文一起叫回來?我好像好久沒見過他了。”卓小梅說:“他天天跑車,哪裏有空閑?”母親說:“博文也是有一門技術,廠裏垮了,還能養活自己。”忽又想起什麽似的,說:“呃,博文不是說要辦什麽廠子麽?”

這下輪到父親批評母親了,說:“你也是多嘴,誰說博文要辦廠?他不是天天在跑出租麽?”母親立即不吱聲了。

卓小梅記得秦博文說過,要借錢跟人辦什麽修理廠,因她的反對,後來再沒提及過。莫非他背後有了動作?這段時間卓小梅只顧忙幼兒園的事,秦博文天天早出晚歸,連話都難得說上兩句,也不知他除了跑出租,還幹些什麽。而母親又是聽誰說他要辦廠的?卓小梅清楚秦博文,他不會單獨到這裏來的,除非有特殊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