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奧迪車不見了,一天兩天局裏人不會怎麽在意,就是有人有所察覺,找個借口便可搪塞過去,多幾天就不好遮掩了,紙是包不住火的。吳衛東和刁大義也就不敢怠慢,第二天就想方設法湊了兩萬元現金,上了城西派出所。

鐘鼎文的目的當然不僅僅為了錢。他知道第二天吳衛東和刁大義會到派出所來,讓所裏會計將罰款收據鎖進保險櫃,兩人以外出辦案為由,躲得不知去向。而沒有所長簽字的處罰單和會計開具的收據,值班的幹警不敢收錢,更不敢放車,吳衛東和刁大義只得拿著錢,在派出所裏望著奧迪發了半天呆,哭喪著臉走了。

第三天兩個再度走進派出所,鐘鼎文和會計還是沒在。

第四天第五天,仍然沒有鐘鼎文兩個的影子。

拿著錢送上門,人家都躲開了,如今好像難得碰上這樣的怪事,因為如今的世上只有見爹媽來了躲著走開的,絕對沒有見錢來了也躲著走開的。這事卻偏偏讓吳衛東和刁大義給碰上了,也真夠他們惱火的。可惱火歸惱火,還不好把這火發出去,究竟派出所沒逼著你們去給他們送錢,是你們自己要主動拿著錢送上門去。總不能跑到公安局或政府人大去,狀告城西派出所辦事拖沓,送上門的嫖宿罰款都不肯收吧?事情鬧大了,會出現什麽局面,吳衛東和刁大義又不是傻子,心裏比誰都清楚。

謝天謝地,這天終於在派出所裏碰上了鐘鼎文,兩人比見著了自己的親爹還要高興,一個點頭哈腰遞煙,一個滿臉堆笑遞錢。鐘鼎文接了煙,卻沒接錢,而是在處罰單上簽了自己的大名,讓他們倆去找會計交錢。會計見了鐘鼎文簽了字的處罰單,立即收了錢,並給他們開具了財政部門監制的正規罰款收據。

拿著收據,兩個人卻仍站著不肯走。會計假裝糊塗,說:“兩位還有事嗎?”吳衛東伸出一只手,可憐巴巴道:“奧迪車的鑰匙,可以給了吧?”會計哦了一聲,說:“你們的車在所裏停了幾天了?”刁大義反應快,食指一勾,說:“七天,剛好一個星期。”會計說:“我們有規定,車子在所裏停一個晚上收五百元保管費,七五三千五,交錢吧。”

吳衛東和刁大義就癡了。籌措兩萬元罰款時,因不便說出真正用途,也不敢回家向收著存折的老婆伸手討要,只好將不多的私房錢都拿出來,再東挪西借,才湊夠了數。兩萬元交出後,現在手頭已無半分半文,哪裏還拿得出三千五?可不交錢又開不走奧迪,兩人只得出了派出所,分頭到處去找錢。

要是在平時,三千五並不是個什麽大數,可是剛剛湊足了兩萬,把能借錢的地方都跑了一遍,現在再找人借這筆錢,卻不是一句話的事了。所以兩人費了不少周折,足足跑了整整兩天,才勉強借了攏來。再次邁進城西派出所,會計收下三千五,同樣又出具了收據,卻仍不給奧迪鑰匙,說還得交上一千。兩人一時蒙了,說:“不是說好了三千五的麽?”會計有些不耐煩了,說:“三千五是前面七天的保管費,現在又多給你們保管了兩天,不是又得加一千麽?這樣的算術題並不難吧?你們如果讀過小學就算得出來的。”

吳衛東和刁大義直恨得眼睛翻白,咬牙切齒。卻還不能讓牙齒弄出聲音來,只得強壓住怒氣,空手出了派出所。

這麽折騰得幾趟,農業局裏的幹部職工見十來天奧迪車沒個蹤影,而董志良幾個局領導這段時間又在局裏呆得多,並不怎麽用車,就起了疑心,東打聽,西探問,慢慢就聽到了什麽風聲。胡國幹對吳衛東老安排刁大義給主要領導出車,卻不安排自己,早已心懷不滿,忽然見奧迪不知去向,就有了可供發揮的話柄,將手裏的鑰匙串當撥浪鼓搖來晃去的,故意對司機們說:“你們猜猜,奧迪現在會在什麽地方?”

老郭已經辦了退休手續,難得到局裏來一回,刁大義一是要去籌錢,二是沒有奧迪車開,也不好甩著手在農業局裏進出,所以司機班裏也就剩下胡國幹小錢和楊登科三個。現在胡國幹提及奧迪車的去向,楊登科不存在猜不猜一說,卻說:“要我告訴你們麽?”胡國幹不相信楊登科猜得中,說:“你能說出在哪裏,中午我請客。”

楊登科當然不會為了吃上胡國幹的飯,說奧迪車在城西派出所,並且還是他開進去的,而是說:“奧迪車還在地球上。”小錢卟哧笑了,說:“這個答案我也早就猜出來了,卻被楊科先說了出來。”胡國幹說:“不在地球上,難道蒸發到月球上去了?”然後神秘兮兮地小聲道:“奧迪車只可能在兩個地方。”小錢說:“哪兩個地方?”胡國幹說:“一是小車修理廠。”小錢對胡國幹不屑一顧了,說:“老郭辦理退休手續那幾天,楊科代他開了兩天奧迪,被吳衛東拖進了修理廠,現在出來沒幾天,又進修理廠,這不太符合邏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