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星期天吳衛東就開會回來了。

楊登科欲找吳衛東說說奧迪車的事,想起曾德平已在自己前面許過願,而自己人微言輕,還是少惹吳衛東,免得節外生枝,只專心候著曾德平的佳音。

星期一過去了,沒有動靜,楊登科照樣開著奧迪,心裏只稍稍有些不太踏實。

星期二又過去了,還沒有什麽動靜,楊登科仍然開著奧迪,心裏虛起來,好像奧迪是自己偷來的一樣。想問問曾德平,覺得沒有必要,他肯定正在做吳衛東和董局長的工作,有了結果你不問,他也會告訴你的。

星期三又過去了,依然沒有動靜,楊登科雖然開著奧迪,卻已是誠惶誠恐的,仿佛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惡事。楊登科預感到成事的可能性不大,幾次要給曾德平打電話,話筒都拿到了手裏,最後還是放棄了。

星期四早上,楊登科心裏記掛著車庫裏的奧迪,老早就出了九中,趕往農業局。一進傳達室大門,楊登科的目光就粘在了鎖著奧迪的車庫卷閘門上。那扇卷閘門好好地垂著,跟楊登科昨晚泊好車下鎖的時候並沒什麽兩樣。但敏感的楊登科總覺得那扇門有些不對勁,至於哪裏不對勁,因隔著一段距離,又看不出來。

也許是自己神經質吧。楊登科這麽安慰著自己,幾步邁向車庫。這一下楊登科看出來了,卷閘門好像關得不太正,門下有一條不大的縫。昨天楊登科下完鎖,要走開了,還回頭在門上瞧了幾眼,那可不是這個樣子。

楊登科心裏一緊,知道不妙了。

果然楊登科掏出鑰匙,剛碰著鎖眼,還沒來得及插到位,卷閘門就猛地一彈,嘩啦啦卷了上去。楊登科嚇了一大跳,松開鑰匙,往後退了半步。立定了一瞧,才發現車庫裏面已是空空如也,奧迪車早已不翼而飛。

楊登科呆了,在空洞洞的車庫門口立著,木頭一般。

上班時候到了。曾德平來得較早,見楊登科站在敞開的車庫門口一動不動,奧迪車卻沒了影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走過來,將楊登科拉進司機室,憤憤道:“這個姓吳的,他怎麽能這樣混賬呢?昨天他還在我前面表過態的,同意你來開奧迪,今天開個主任碰頭會通過一下,再給局領導說一聲就行了,不想昨晚他先動了手。”

老郭也上班來了。他也往空著的車庫裏面瞧了瞧,進了司機班。見楊登科曾德平都在,便說:“一看就知道是吳衛東喊人撬開車庫門,將奧迪拖走了。”曾德平說:“他要把奧迪拖到哪裏去?”老郭說:“還能拖到哪裏去?汽車修理廠唄。”曾德平說:“汽車修理廠?奧迪出了毛病?”老郭哼一聲,說:“一個月前才搞了大保,哪來的毛病?”

曾德平將信將疑,說:“既然如此,拖到汽車修理廠去幹什麽呢?”朝老郭要了汽車修理廠的電話,打過去一問,奧迪果然在他們車間裏。

楊登科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腦門,把那串已經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奧迪車的鑰匙扔給老郭,一拳砸在桌子上,罵道:“這狗娘養的吳衛東,你也太欺侮人了!”呼地一下沖出了司機室。老郭和曾德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意識到楊登科如果失去了理智,肯定會出事的。他倆愣了片刻,追了出去,這時楊登科已進了大樓。

楊登科滿臉怒氣沖進辦公室的時候,吳衛東正坐在桌前,低了頭簽發票,旁邊等著好幾個人。楊登科二話不說,走過去,扒開兩旁的人,大吼一聲:“吳衛東,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吼聲沒落,就一把抓往吳衛東衣領,將他從座位上提了起來。吳衛東懵懵懂懂的,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楊登科那高揚的拳頭已經揮將過去,狠狠砸在了他鼻梁上。吳衛東往後一仰,摔到了地上,那還算周正的鼻孔和嘴巴立即歪了,而且糊上了黑紅的血液。楊登科還不解恨,沖上去,騎在吳衛東身上,又高高地揮起了拳頭。

那些等著吳衛東簽字的人一時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個都傻傻地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是隨後趕到的老郭和曾德平箭步沖上前去,抓住了楊登科那再一次砸向吳衛東的拳頭,將他拖出了辦公室。

這件事的起因是吳衛東神不知鬼不覺拖走了奧迪,結果是吳衛東鼻孔和嘴巴遭了罪,所以雙方都有不是的地方,局裏只好各打五十大板,對吳衛東進行了批評教育,說他工作方法不得當;讓楊登科出了吳衛東的醫藥費,還扣了他當月安全獎。本來安全獎是為行車安全設立的,楊登科沒出安全事故,卻被扣了安全獎,司機們都說安全獎不是這麽個扣法。

楊登科對扣安全獎倒沒有什麽意見,說:“我盡管行車沒什麽事,卻讓管車的吳主任鼻孔嘴巴出了安全事故,扣安全獎完全應該嘛。”說得幾個司機都樂了,說:“楊科你還不開心?你是幾個錢痛苦,沒痛在身上,人家吳主任的鼻孔和嘴巴是長在臉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