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吃了飯,楊登科什麽事也不做,哪裏也不去,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一邊等著鐘鼎文的電話。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已經播過,焦點訪談也快到了尾聲,卻仍然沒有鐘鼎文的音訊。楊登科有些坐不住了,心想這家夥不是把昨天的話扔到爪哇國裏去了吧?正要撥鐘鼎文的號子,電話機突然響了,正是鐘鼎文,要楊登科到紅杏山莊去。

紅杏山莊是一所賓館。

當過領導小車司機的人都有這樣的深切體會,他們可以忘記自己父母家裏的門是朝東還是朝西,是面南還是面北,但市裏的主要豪華賓館位於哪個具體位置,路上怎麽走最為通暢快捷,那是一定要心中有數,絲毫含糊不得的。因為那是領導們活動的主要場所,他們要經常坐著小車去那裏接見各路客人,研究部署工作,同時進行其他消費。

楊登科對紅杏山莊自然也是非常熟悉的。紅杏山莊原是市政府第二招待所,前幾年因經營管理不善,慢慢蕭條下去,鬼都不肯上門,以至連年虧損,無以為繼。後被一位姓舒的個體老板收買過去,花大錢重新搞了裝修,實行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很快紅火起來,所以一到夜晚,那個地方就變得人氣鼎盛,熱鬧非凡。

說好給楊前進找工作,卻往那樣的地方跑,楊登科不知道鐘鼎文要搞什麽名堂,只得打的往紅杏山莊直奔而去。進了山莊大門,鉆出的士,鐘鼎文的三菱也正好趕到。兩人剛走到一處,一個穿警察制服的就跑出山莊,奔了過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楊登科認識,就是紅杏山莊舒老板。看他們的神色,好像出了什麽事。

果然不出所料,那警察和舒老板告訴鐘鼎文,十分鐘前,三個喝得醉醺醺的流氓沖進山莊裏面的保齡球館,打傷了兩名正在消費的客人,然後揚長而去。好在客人傷勢不重,只出了一點血,腫了兩塊,已被送到附近醫院檢查去了。不過受傷客人強烈要求山莊盡快找到兇手,給予嚴懲,否則他們要將山莊告上法庭。

幾個人趕到保齡球館,裏面的客人已經疏散,只有幾位山莊員工和一位風都吹得倒的保安人員守護著現場。說是現場,其實就是球道旁的兩灘血跡,在燈光下泛著青輝。只見一位年輕警察正單腿跪在地上,舉了相機哢哢哢哢對著血跡一個勁拍照。鐘鼎文拉長了臉,背著手,繞著血跡轉了半圈,然後喊過舒老板,說:“拍了照,現場就可清理了。”又對身後的警察說:“就近找間屋子,喊幾個現場目擊者,問問情況,作些筆錄。”

鐘鼎文處理現場的時候,楊登科無事可做,只好站在一旁幹瞪眼。心裏卻直犯迷糊,這個鐘鼎文倒有意思,說好是給楊前進找工作的,工作沒影子,他卻跑到這裏處理起公務來了,還要我跟著作陪。但楊登科還不好吱聲,就是吱聲,這一下鐘鼎文也沒功夫聽他的。

前後弄了個把小時,該鐘鼎文他們處理的都已處理完畢,幾個人出了保齡球館。忽見舒老板從後面追了過來,手上還提了幾個塑料袋,好像是些香煙。先給已上了摩托車的兩位警察塞了兩袋,又過來把另外兩袋塞進三菱車。鐘鼎文說:“舒老板你客氣什麽?”舒老板說:“這麽晚了,讓你們連覺都睡不成,真不好意思。”鐘鼎文說:“這是我們的分內工作嘛。”舒老板說:“話雖如此,我這裏不出事,也不會讓你們這麽辛苦了。”

鐘鼎文拉開了車門,準備上車,一邊說:“這事有了結果,我會通知你們的。”舒老板說:“抓兇手是你們的事,我只擔心那兩位客人,他們想起訴我們,恐怕還得鐘所長給做些工作。”鐘鼎文說:“這事恐怕不太好辦,人家要起訴是人家權力嘛。不過舒老板的事,我們是會盡力而為的。”舒老板抱了拳,說:“那就謝鐘所長了,事後定當重謝。”

鐘鼎文臉色一跌,義正辭嚴道:“謝什麽謝?把我們搞公安的看成是什麽貨色了?你們管好自己的攤子,少出事,少添亂,就是對我市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和治安工作的最大支持了,否則下次恐怕不給你們出示黃牌,就再也說不過去了。”舒老板忙點頭,說:“是是是,我們堅決按鐘所長的要求,進一步加強治安管理。”

鐘鼎文又用鼻子哼了兩聲,說:“就你們請的那站都站不穩的保安,你說你們怎麽加強治安管理?”舒老板說:“那個保安是老關系戶說盡了好話才說進來的,我早就想把他給辭掉,卻礙著關系戶的面子,一直沒辭成,這次正好有借口打發他走了。”鐘鼎文說:“這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舒老板討好道:“那鐘所長能不能推薦個得力的保安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