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998年2月,許克明和他的綠色田園公司以每股1元的價格從白原崴手上受讓了全部8000萬國有法人股,成為控股股東。嗣後沒多久,許克明把自己公司資產置換進去,將公司正式更名為綠色田園。從表面上看,許克明好像吃了虧,其收購價格比當年白原崴的受讓價格每股高出了近四角,似乎讓白原崴賺了錢。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此次轉受讓交易的公開資料表明,白原崴和偉業國際為求脫身,被迫背走了公司所有負債和屬下的垃圾資產,轉讓給許克明的是一個比較幹凈的殼。前天和白原崴談偉業國際監事會問題時,孫魯生便似乎無意地把問題提了出來,“白總,我突然想起個事:你當年怎麽想起來把電機股份轉讓給許克明了?”

孫魯生說:“錢市長當時是常務副市長,不管財政,你該找劉副市長啊!”

白原崴道:“你不知道,錢市長那時還管錢袋子,當了市長都沒撒手!”

綠色田園的問題相當嚴重,十有八九是個黑色田園,幕後的大人物錢惠人已經漸漸顯影了。如果判斷不錯的話,真實故事應該是這樣的:1998年初,許克明勾結崔小柔,通過主管錢袋子的常務副市長錢惠人搞來了大筆資金,以閃電戰的速度完成了ST電機股份的收購炒作。嗣後,錢惠人或者他老婆崔小柔成了綠色田園的受惠者,和綠色田園有了某種密切的經濟利益關系。因此,才出現了錢惠人向趙安邦引薦許克明,並借趙安邦私下場合的議論大做文章,惡炒綠色田園的事情。

接下來發生的事實,進一步證明了孫魯生的推測———

那天晚上十二點多鐘,她和丈夫、兒子已上床休息了,一個電話突然打到了她家裏,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開口就問:“請問,你是魯之傑女士嗎?”

孫魯生最初判斷是恐嚇電話,馬上反問:“你是誰?怎麽知道我是魯之傑?”

中年男人說:“我不但知道你就是魯之傑,還知道你在寧川做過財政局長,現在是省國資委副主任,沒搞錯吧?你孫女士膽子很大啊,敢做綠色田園的文章!”

孫魯生多了個心眼,及時按下電話錄音鍵,“你什麽意思?想恐嚇我嗎?”

中年男人卻在電話裏笑了起來,“誤會了,孫主任,你誤會了,我才不恐嚇你呢!我恐嚇你幹什麽?我是想為你提供打垮綠色田園的炮彈,重量級炮彈!”

孫魯生有些意外,“重量級炮彈?請問,你是綠色田園的高管人員嗎?”

中年男人說:“我雖然不是高管人員,可比他們的高管人員知道得還多!我和綠色田園的幕後老板崔小柔是股市盟友,經常聯手做莊!你如果想搞清綠色田園的內幕,最好來和我見面聊聊,我也準備寫篇文章,揭露坐莊黑幕!”

孫魯生強壓著激跳的心,“好啊,你看什麽時候方便?我聽你安排。”

中年男人卻遲疑了,沉默片刻,問:“孫主任,你知道崔小柔是什麽人嗎?”

孫魯生緊張地想了一下,選擇了故意裝糊塗,“不清楚啊,怎麽了?”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那你先弄清楚崔小柔是誰的老婆再說吧!”

孫魯生道:“不管崔小柔是誰老婆,都不影響我們的見面嘛!你看,我們明天見一下好不好?我們國資委對面街上有個茶樓,很安靜的,我下午在那裏等你!”

又是一陣沉默,中年男人答應了,“那就下午四點吧,股市收市後我過去!”

孫魯生這才問:“你這位同志貴姓啊,怎麽稱呼?我怎麽知道是你啊?”

中年男人說:“這你都別問了,見面時我手裏拿著一張《漢江商報》。”

次日下午不到四點,孫魯生趕到茶樓,等候那位中年男人了。當時,茶樓散客廳裏稀稀落落坐著七八個茶客,其中有兩個茶客在看報,但都不是《漢江商報》。一直等到四點半鐘,手持《漢江商報》的那位中年男人始終沒露面。

4時42分,孫魯生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號碼仍是匿名的私人號碼,聲音卻是那個中年男人,“孫主任嗎?真對不起啊,我失約了,恐怕一時來不了了!”

孫魯生盡量平靜地問:“是不是臨時碰到了什麽急事啊?我可以再等等。”

中年男人說:“別等了,你回去吧!哦,對了,你別把我昨夜的胡說八道當回事啊!不瞞你說,昨晚和幾個朋友喝多了,就給你打了個電話,還給其他不少人打過電話,也不知都胡說了些啥!今天起來,我就四處打電話道歉,也向你道歉了!”

那個說好和孫魯生見面的人決不是喝多了,估計是因為尚不可知的原因突然改變了主意,趙安邦想,孫魯生的分析判斷基本上是正確的,錢惠人和崔小柔很可能已陷到綠色田園的黑洞裏去了,陷得看來還很深,也許已經淤泥沒頂不能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