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1章 戾氣

陳太忠真的是屬狗的,翻臉就敢不認人,這本就是他的強項,而且從官場角度出發,他也認為,此人死了比活著強。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嚴的,他一向信奉這一點,蒙藝拿了這材料會怎麽對付姚健康,他是一點不關心,但是毫無疑問,冉旭東是逃不脫黨紀和國法的制裁了。

但是,正是冉縣長一直強調的那句話了,他罪不至死,既是罪不至死,那麽,將來若是偶爾心裏不平衡或者自暴自棄,隨便張嘴亂咬,沒準會讓老蒙被動。

陳某人辦事,有點完美主義傾向,心說我不幫老蒙辦事就算了,既然辦了咱就要辦個漂漂亮亮,要是留下點後遺症,豈不是很沒面子?

為了幫領導一勞永逸,索性自殺了你小子算了,陳太忠心一橫,反正哥們兒敢肯定:你絕對不是第一個因為這個原因死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當然,按說他有了這個心思,反倒是不該顯出才對,不管怎麽說,一邊還坐著一個鄧主任呢,他總不能把老鄧也自殺掉吧?

然而,這麽想的人又錯了,事實上,陳太忠這番話,還真就是說給鄧主任聽的——老鄧,回頭這冉縣長出點什麽問題,你得記得把他推在自殺上啊。

他沒有滅鄧主任口的意思,沒必要,一點必要都沒有,幹紀檢工作的見識過太多黑暗的東西了,最是明白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而且,老鄧現在身在體制中——這個位置,才是最能讓老鄧管住嘴巴的因素。

搞紀檢監察工作,難免得罪這樣那樣的人,你身在體制裏的時候,沒人敢因為這個跟你認真,也沒什麽人敢搞秋後算賬——那是對整個紀檢監察制度的挑戰。

就算強如陳太忠,當初被任長鎖主任羈絆了兩天,也只能栽贓一下,卻不能回頭打上門去,沒辦法,紀檢監察工作的性質,實在特殊了一點。

說白一點,就是其他行局部委辦的人,在官場中受氣太多的話,大不了甩手走人,辭職下海,然而,像鄧主任這種多年的老紀檢,卻多半無法做出這樣的選擇——沒辦法,惹人太多了啊,你在體制裏別人不敢動,一旦出來,正是胡漢三那句話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所以說,就算鄧主任舍得這個官位,也不敢隨意離開這個系統,有這個約束那就是孫悟空的腦袋上有緊箍咒,陳太忠怕什麽?

他放出如此狠話,求的不過是一個默契而已,當然,對方若是偽作聽不懂,或者將來不配合,那麽萬一又出現什麽別的意外,卻也不是他陳某人該內疚的了。

總之,在他看來,為了保險起見,這個人是留不得的——嗯,好吧,其實是因為縱容滅門案,性質很惡劣,哥們兒要為民除害不是?

冉旭東聽到這話,身子登時就軟了,他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人家這是要過河拆橋了,一時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倒是鄧主任腦瓜夠用,電光石火間,他就猜出了陳太忠的忌憚之處——紀檢幹部分析這種東西太拿手了,心說別介老大,你現在可以當著我的面肆無忌憚地暗示搞他,將來萬一消息走漏,你估計連問都不問就搞我了。

事情,不是你這麽做的!鄧主任可真的忍不住了,說不得咳嗽一聲,“來,陳總,我跟你說點事兒。”

將陳太忠扯到一邊去,他輕聲發話了,“陽光前一任市委書記死緩,沒收全部財產……你知道這個事兒吧?”

“知道,”陳太忠點點頭,一時就有點迷糊,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那也僅僅是下面的人受到了點影響,上面只是調整崗位,”鄧主任輕聲地解釋,“太極端的手段……我建議您還是多考慮一下,或者,向組織匯報一下?”

你這小子是怕死!陳太忠反應過來了,不過人家的話說得倒也沒什麽錯誤,舉的還是新鮮熱辣的例子——屁大一個縣長,掀得起什麽風浪,您何必跟他一般計較呢?

“行,那我就向組織匯報一下,”陳太忠笑著點點頭,心說我是幫老蒙忙來了,幫忙若是幫成倒忙,可也就沒什麽意思了,還是讓老蒙拿主意吧。

說不得,他隨手一指冉旭東,“讓他休息一下吧,回頭把該交待的都交待了,能不能洗心革面地做人,都取決於你的態度。”

冉旭東還能有什麽選擇?只能不住地點頭了,他當然聽得出來,對方有放自己一馬的可能了,心說這幫人怎麽這樣啊,翻臉跟翻書一樣——不被制約的權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卻偏偏忘了,在普通老百姓眼裏,做為一縣之長的他,大部分時候也是不被制約的,而在福彩中心的那些事情,更是利用權力才達到目的的。

反正,聽到這話他就暫時放下心了,心說一覺醒來,應該就有最後結果了,要是能僥幸逃得一命,那我肯定有啥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