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4/5頁)

他買過溫瓊以往的畫集,熟悉他每一幅畫上的筆觸弧度,這些畫美則美矣,但都不是他期待那個感覺。

畫展的面積很大,兩人剛走完一個長長的走廊,就聽見角落裏一聲小孩的尖叫。

紀厘下意識地移去目光,那個孩子被母親捂住了嘴巴、低聲教訓著,想來是還沒到懂事的年紀。

紀厘余光往上一瞥,那一刻如遭電擊。

他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丟開那名還在講解中的工作人員,小跑著去了那個無人問津的小角落。

監視器裏傳來實時畫面。

卡梅隆注意著紀厘瘸拐的右腳,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看見沒?他已經把路耀這個角色融於骨血了。”

即便是下意識的跑動,也將細節表現得完美無缺。

阿曼達微微頷首,目光一直定在監視器上。

接下來,才是這場戲的重中之重。

紀厘一瞬不瞬地望著角落墻壁上的畫作,渾身難以自制的顫抖。

畫中的年輕人站在漫天極光下,目光卻直視著‘畫外’的人,臉上的笑容勝過萬千星光。

巨大的畫框底下,帶著這幅畫的名字——至吾愛。

“你說你來這兒,是為了找靈感,現在靈感找到了嗎?”

“我夢見你給我畫了一幅畫,還說我就是你的繆斯。”

“是不是想從我這裏騙畫了。”

“怎麽能說騙?我長得也不賴,你要是想畫我,這肖像的費用我就給你免了。”

紀厘看著這幅,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些對話,心痛得完全喘不過氣。

原本空洞的心像是急速長出了血肉,又頃刻間被這句話攪得粉碎。

年輕的講解員問,“先生,你很喜歡這幅畫?”

“這、這幅畫的畫家,你知道是誰嗎?他人在哪裏?”紀厘瞳孔微顫,急切地揪著講解員的衣服追問。

“先生,請你別激動,這些畫作都是匿名的。”

講解員瞥了一眼這幅畫作,“不過,我聽說……聽說這幅作品的畫家,上個月就已經走了。”

據說是遺傳性的癌症,畫家母親當年就是這麽離開的。

“……”

紀厘是完全不知道秦櫟的劇本的,如今乍一聽這話,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愣了半晌,才丟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慘笑,“你說什麽?”

講解員其實是劇組請來的演員,他觀察著紀厘的神色,繼續將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台詞。

“這位作家是我們老板的朋友,聽說對方在四五年前的一場車禍裏,頭部受到了重擊,影響了雙眼視力……”

畫家的雙眼只能看見很微弱的光亮,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創造出這幅畫作。

都說心中有畫才能創作,大概這幅場景對於畫家而言是銘心刻骨的,要不然怎麽會有這種異於常人的毅力來完成?

“我們老板是圈內評鑒專家,他拿著這幅畫作去專業評鑒會後,畫作收獲了很高的呼聲,但那位畫家就是不肯賣。”

說起來,也並非不肯賣,而是畫家有指定的賣家人選,並且這個售賣價格完全低到離譜。

他們負責人得到了老板的通知,要求每一場畫展都得掛出這幅畫。

但因為完全沒有利益可言,畫展負責人就將這幅畫挪到了這個角落。

紀厘被這番話沖擊到大腦一片空白,再回神時,眼眶已經濕了一片。

他伸手抹去眼裏的水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出口的問話依舊顫音一片,“這幅畫多少錢?我能不能買下它?”

“很抱歉先生,這幅畫只賣給一位叫……”講解員的畫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青年遞來的邀請函上寫著他的那個名字——路耀。

那是畫家生前指定的唯一僅有的賣家名字。

“路先生?你確定要買這幅畫嗎?”

紀厘沒回答,目光始終不曾移開過那幅畫。

原來,他堅信的那個人從來沒有丟下過他,直至生命的最後一秒,溫瓊都是愛他的。

溫瓊的自尊心那麽強,肯定不允許愛人看見自己的不完美。

路耀知道,旁人所謂的‘溫瓊拿著值錢的東西跑路’,不過是對方用來讓他割舍這段感情的拙劣手段。

幸好,他聰明一直沒有上當。

“確定。”

紀厘露出一個笑容,卻比哭更令人揪心,“這幅畫要多少錢?”

講解員眼色復雜地看著他,報出一個破天荒的低廉數字,“八美元。”

紀厘聽見這個數字,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酸澀卷土重來,他蹲在地上任由眼淚肆虐。

這個向來擅長用笑容掩飾痛楚的人,最終還是像個小孩一樣,抑制不住地放聲痛哭。

宛如許多年前,醉酒失態的他在冰島的長街上無助哭訴,只是這一回,再也沒有人將他‘撿’回家了。

八美元的畫作?

最初,他請溫瓊的那一杯長島冰茶,也是八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