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半殘龍角上天階

李岫彌自得小界之後,日夜勤修苦練,功行精進不小,已臻完滿之境。

到得這時,已該琢磨如何跨去那一步了。

只是自他重立延重觀道統之後,那位石先生就已是解脫,一靈轉去為人,如今再無人可以指教於他了。

所幸他在小界之中巡遊之時,尋到了那位邵真人留下的幾冊道書,這應當是給兩名弟子的遺筆,雖非是一脈相承,但仔細看過後,卻也從中捉摸出了一絲頭緒,知曉了需借外物方可成就洞天,但究竟該選取何物,卻至今仍是有些拿捏不定。

現是山門草創之際,有外憂內擾,需得安定人心,他無法做到長久閉關,故在小界丘陵之上築了一處法壇落腳,如此無論哪個弟子過來,皆能望見他身影。這時一名弟子到了坡丘下方,大聲稟道:“掌門,外間有人要拜訪掌門,自稱是自北地而來。”

李岫彌一聽,初時還以為是溟滄派來人,但再一想,魏子宏如今也再此地,門中有人來,其不會不知,“自北地來……”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對方身份,深思了一會兒,還是道:“請那人來此。”

不久之後,那弟子來至門前,對一名銀袍高冠的修士道:“掌門請尊客入見。”

那奉姬望之命而來的內侍正打量四周,聞言轉過身來,道了聲謝,就隨他入內。

進來小界後,過得一處虹橋時,恰好有不少延重觀弟子往來走動,見有外客到來,均避道一側,並主動致禮。那內侍不覺暗暗驚嘆,本以為李岫彌是野妖出身,多半是粗蠻之輩,可觀內門人弟子神情舉止,恪守禮數,進退有矩,若非所見之輩多是妖類,他幾疑自家是入了人修宗門之中。

他忖道:“祖庭之下猿、蝠二部,若論禮儀,怕也比不上此處,這李岫彌果然是有本事的。”

他卻不知,雖延重觀立派未久,但一切禮儀規矩都是按延重觀舊典禮章來做,這等上古宗門,傳承久遠,而妖部原先可不管這些,直到在與溟滄派爭鬥之中落敗,對其競相效仿,這才有了後來許多規矩,兩者自不能相提並論。

隨那弟子一路到了丘陵之上,見了李岫彌本人,他躬身一禮,並不隱瞞自家身份,直言道:“元君宮侍從倉昝,拜見李掌門。”

李岫彌已有所料,面上不見絲毫異狀,只打量他幾眼,道:“原是貴客來此,恕李某招呼不周了,請坐下說話。”

倉內侍見得知自己身份之後,毫無不悅之色,也未驅趕於他,心中一振,道聲不敢,到了客席坐好。

李岫彌道:“貴客來此,可是有所指教?”

倉內侍不講來意,只說仰慕之言,他口才甚好,一時滔滔不絕,直到見李岫彌似有所不耐,這才收住,朝左右掃了掃,小聲道:“在下有要事相稟,可否請掌門屏退左右?”

李岫彌輕一揮袖,法壇之外頓起一層浮光,道:“倉道友有話可直言了。”

倉內侍站身朝北拱手,低聲道:“今奉王上之命而來,是欲請李掌門為候,奉我王廷為主。”

李岫彌笑了笑,搖頭道:“多謝貴主美意,李某立得門戶,是為繼傳師門道統,卻無意另換門庭。”

倉內侍試探問道:“據在下所知,李掌門乃是水族成道,莫非就從未想過回歸正源麽?”

通常妖身修道之人,若是習練了玄門正法,很是忌諱被人說破自身根腳,但李岫彌卻不介懷,反而坦然道:“不錯,我本海中一妖魚,雖僥幸開得靈智,但若未遇得門中師長指點,至今當還渾渾噩噩,不識天數正道,有這番傳法之恩,便入正源,也當是歸入玄門一脈,而非你北冥妖廷。”

倉內侍不解道:“李掌門,在下方才過來時,見貴派門中,泰半弟子皆為妖身,顯你也顧念根本,卻為何不願受王上好意呢?”

李岫彌道:“尊客誤會了,我承師命光大門戶,不拘來者是何出身,只要有求道之心,皆可入門修行,只來風陵海前,我在西海講法,那本是偏僻之地,並無人蹤涉足,所收弟子,自然都是妖類,卻並非不喜生人修道。”

倉內侍見只憑言語無法說動對方,知曉此路是走不通了,便按原策,打算以利誘之。

他自袖中取了一只玉匣出來,將盒蓋打開,推至其面前,道:“此是王上命我帶來,請李掌門一觀。”

李岫彌往下看去一眼,不覺神情動容,一時移不開目光。

倉內侍把姬望所開條件一說,道:“只要李掌門願受候位,尊我王上為主,此物便當歸李掌門所有。”

李岫彌閉上雙目,揮了揮手,道:“若無他事,尊客可以離去了。”

倉內侍一皺眉,決定放下最後一個籌碼,有些不舍的將那只斷角拿了出來,並小心放開一絲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