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今知我道在此間

張衍本真一覺,這具分身入洲之後所歷種種,已是瞬息了然於胸。

他心意一引,伏魔簡霍然震動,那籍由數頭天妖軀殼化來的磅礴精氣,便以決堤之勢,往身軀之內灌入進來。

參神契一轉境、兩轉境,三轉境……

他法力節節拔高,不過數個呼吸,已是臻至四轉境界大圓滿中!

到得這一步,魔簡似乎猶想推動這門功法往下行去,然則卻被他本識阻住,再生生壓了下去。

眼下真身未入洞天,尚還不是再往上行的時候。

只是他法力一聚,立時宣氣行天,呼吸動地,在場不論妖魔凡人,皆感足下不穩,紛紛跌倒。

頃刻間,場中只他一人站立。

他環目一掃,伸手一抓,頓將一頭鳥妖攝入手中。

東萊洲中無有靈機,世人不能修法,而此輩卻能得以化身成妖,豈非怪事?

當下功聚雙目,凝神看去,霎時由表及裏,將之看了個通透。

這妖物之所以能得到得此步,全是因軀殼之中,寄有一絲極是微弱的古怪精氣。

此氣能催發氣血真元,並借靈機供其驅用,在此間可力壓凡物。

但對此妖而言,這卻非福是禍。

因此氣壓榨精血之故,待一年半載之後,這妖物必是暴亡,屆時便會取盡其一身精元,返歸那種氣之人。

先以妖物殺人,吞吸精氣,再奪之為己用,這等手段,卻令他想起那囚禁在此的虺龍。

此妖在不似其余被鎮壓的大妖,沒有那等揚風弄火的本事,鬥法之能亦不強橫。但卻有一樁天授神通,哪怕軀殼被挫骨揚灰,只要尚有一縷本元精氣存於世間,便可造妖生亂,待吸納足夠精氣之後,又可漸漸得復。

張衍細想下來,東萊洲變亂是在百數年前,西三洲妖魔脫困,也多是在這一二百年之中,這時間卻是對得上。

他冷笑一聲,隨手將那鳥妖擲斃在地,看著坡下群妖,輕輕一吸氣,眉眼間微微閃過一絲赤紫,而後吐氣開聲,驟然一聲清叱!

轟!

這一喝之音,好似晴空霹靂,煌煌赫赫,霎時一股風浪平空生出,如洪濤烈火,自坡上沖下。

下方不知其數的妖魔,仿若被滾石碾過,一個個七竅噴血,筋骨碎裂,半空鳥妖更是折翅斷翼,如雨紛墜!

待風聲去盡,天上地下,此間所有妖類,已是在他一聲喝中,盡數斃命坡下。

一時天地俱寂。

張衍把首一擡,緩緩望向天中。

東萊洲雖不觸地根,但有山水地脈,又在現世與小界之中,亦當有靈機蘊發而出,而他偏偏半絲也感應不到,這其中必有因由。

他把神展意舒,循機感應而去,許久之後,終是覺察到了那異樣所在。

此地靈機非是不存,而是被人橫加截奪。

那一切源流,竟是應在了那洲外禁陣之上。

此陣運轉萬數載,又籠罩一洲之地,也需附靈而存,而如此一來,卻需與洲中眾生搶奪靈機。

恰恰此陣秉行無情之道,只奪不予,從不顧惜除己身之外任何一物。

縱是舉洲靈機斷絕,生靈遭難,也與其無幹。

張衍自是知曉,東萊洲原也有修道人,想是與之爭搶不敵,這才只得離去。

他回首過來,環顧四下,不想這數萬之眾,竟是此洲僅存之人。

此洲雖有妖魔作亂,但人為萬物靈長,亦有高門取妖魔骨血,化為己用,要是能傳了下來,亦有機會渡過此難。

然則此法把持在少部人中,未能惠及眾生,是以到了臨了,仍是難解其局。

想到此地,不禁嘆道:“此劫非你等之過,但若世人皆得保身之道,又豈容妖魔肆虐?”

這時忽然一人跪下,以頭搶地,道:“求道長傳法!”

他身後幾人也是醒悟過來,紛紛跪下,同呼道:“求道長傳法!”

如受感染一般,坡上數萬人都是風吹麥浪一般拜倒下來,喊出求法之聲,初時還是淩亂之聲,可過不多久,卻是聲齊動天。

張衍聽得這聲響之中蘊有不甘,憤怒,掙紮,悲苦等等情緒,也是微微動容。

他目投天際,回想此前遊歷三洲之地所歷種種,有所同有所不同,但在世之人,無不蒙遭靈機黯弱之苦。

西陷洲,可謂靈微。

西沉洲,可謂靈弱。

西絕洲,可謂靈斷。

至於東萊洲,可謂靈盡。

若造得一法,不重靈機,不借他助,只調理呼吸,化煉自身精氣,便可入道,又當如何?

這一念升起,他心頭驀地一震。

“我入道之時,因睹修行之道玄門世家所把持,曾作言,若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必要設法改換這等局面,而入道至今,此心不改,意氣猶存。當造得一法,為有心攀道之人在這天地間再開一門,繼往開來,衍傳萬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