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白蛟澗下尋舊人,封府閉門修玄功

過有一日,惠玄老祖辭別那青面道人,與曲長治啟程往南行去。

半月之後,兩人身下地形漸漸由起伏山巒變作遼闊原野,又行數天,面前出現一座高聳奇崖,背陰之處有水轟轟瀉下,撞入下方深壑之中,水煙翻滾,汨汨而出。而見陽一面,卻如斧鑿刀砍,削平挺直,數十只翼展七八丈的巨鷹於崖上築巢,底下樹木繁茂,雜草叢生,可見身圍丈許的蛇蟒伏地遊走。

放目望去,遠空天際浮白一線,青碧如洗,耳畔有陣陣波濤卷岸之聲傳來。

惠玄老祖按住遁光,辨認幾眼之後,指著道:“就是此處了,再往南去,就是南廣海界了。”

曲長治凝神觀氣,忽然面色一變,道:“恩師,這裏好重的妖氣。”

惠玄老祖沉聲道:“此地名為白蛟澗,底下深潭內有一條蛟龍,當年我初成元嬰之時,為煉一件法寶寶,曾與幾名道友前來斬蛟,奈何這妖孽太過狡猾,又筋骨堅韌,我等手中法寶劍器皆是無法傷它,幾次都收拾不下,如今數百年過去,這老蛟想是道行更深了,不過只要不去招惹它,亦不會來尋我等麻煩。”

曲長治驚訝道:“恩師所說那人,莫非是為了這頭蛟龍才居於此處?”

惠玄老祖搖頭道:“非也,當那符陽宗敗落後,此人唯恐被我五大派追殺,就躲來此處,是要借助此蛟神通避禍,而那白蛟亦是要借助他抵禦外敵,這一人一蛟,互為幫襯,因而避過了數次災劫。不過我與他已是有一百余年未見了,也不知是否還在此處,好在他有兩個弟子是此地土著,即便離去,也有下落可尋。”

兩人繞過那一條水瀑,往山崖東麓轉去。這裏卻有一座如被削平山頭的土山,當中又似被人以巨劍橫斬三段,露出深深溝壑,彼此間有三段藤索橋串接,靠著崖壁一面,有一座修葺得頗為精致的草廬。

見此景象,惠玄老祖神情微松道:“此人尚在。”

曲長治遊目四顧,他見那索上掛著一只只青皮葫蘆,也不知是什麽珍奇異果,色澤光潤,水滑溜圓,有陣陣光彩散發出來,不時叮當悅耳的擊石之聲傳出,不禁好奇看去。

可再仔細一看,卻是心下悚然,那葫蘆竟然長著一張張人臉,或是歡喜,或是悲傷,或是憂愁,或者煩惱,或是憤怒,或是迷茫,等等不一而足。

惠玄老祖一皺眉,拿如意一敲他背,提醒道:“徒兒,莫要多看,那是九心六欲葫,若是看久了,會被其勾了魂魄去,就是救了回來,也是神志不清,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曲長治聽得提醒,不由一個激靈,暗呼厲害。

只是這一會兒,已是心旌搖蕩,忙把內氣一轉,將心神收攝住,不看再去瞅那葫蘆。

惠玄老祖暗暗一嘆,他師父本是一名散修,所傳功法家數對陰邪鬼祟之物並無克制之用。

若是得傳玄門正法,心神時時穩守,又豈會畏懼此物,至多一個恍惚就能緩過神來。

他從修道伊始,就立志成就大道,可此路著實太過艱難,他從一個煉藥小童,到如今元嬰三重大修士,期間不知歷經多少艱辛困苦,才有了這修為,千載苦功,倘若就此化作塵土,他絕不甘心,哪怕還有一絲機緣,也要設法拼上一拼。

此刻他見曲長治此刻已是無恙,就道:“這谷內有不少陰穢禁陣,你道行不夠,便不用去了,為師一個人去見此人即可。”

曲長治連忙應下。

惠玄老祖把遁光一沉,往下緩緩落去。

此處布置的禁制很是簡陋,他用如意輕輕掃過,就辟開了前路,到得下方,見有一名面目醜陋的巨漢衣衫敞開,用一面扇子遮住面龐,四肢大漲,正躺在一塊平整大石上呼呼大睡。

惠玄老祖用如意對著他頭敲了敲兩下,把他喚醒,道:“石奴,你師父可在?”

巨漢晃了晃腦袋,迷茫睜目,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之人,半晌之後,才發現自家認得,道:“在的,在的,昨日師父煉壞了一爐丹藥,火氣甚大,老道你最好莫去招惹。”

惠玄老祖唔了一聲,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到那草廬前,卻也不敢站得太近,隔著十來丈遠,高聲道:“嵇道友可在?”

少時,一股白慘慘的陰風自裏卷了出來,凝聚成一名灰袍秀士,此人有四旬年紀,臉容陰冷,兩鬢微霜,他用極不友善的目光打量著惠玄老祖,道:“你來做什麽?”

惠玄老祖稽首道:“道友近日可好?”

嵇道人嗤了一聲,道:“好什麽好,等死而已。”又看他一眼,讓開身子,“進來坐吧。”

惠玄老祖再是一禮,就入得草廬中,目光轉了轉,就在一只幹凈藤椅上坐下。

兩名面目呆板的白衣女子自內室轉了出來,捧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