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玉像延壽挪氣數

章伯彥送走項展蝠後,覺此事無法擅專,便又來張衍丹室稟告。

見面之後,他將此事詳說了一遍,又道:“我與那英王見過兩面,就凡俗之輩來看,此人其實稱得上深謀遠慮,不是無智之人,此次雖不知何故被投大獄,可也絕不會束手待斃,定會用盡一切籌碼脫身,依章某看來,十分可信。”

張衍思量了一會兒,道:“那英王近日可有性命之憂?”

章伯彥回道:“章某已是問過,此人畢竟是楚皇之子,雖是被論罪監囚,可圈圍之地卻在城外小聞山洞府中,有禁衛看守不說,每日有專人送去水食,除卻不得私自與人相會,倒也無苛待之處,若無意外,是要他在山中渡此余生。”

張衍當即道:“既不急於一時,那便龍柱法會之後再言此事。”

眼下距離龍柱之會只有一月,如能得以順利擊退軒嶽,那回來之後,再好好籌謀此事。

可若是锺台敗北,那麽舉派覆亡在即,恐也不會顧得上一個被囚的皇子,要解救出來也是容易。

章伯彥這時陰森一笑,道:“府主,可要章某先設法把那寶圖取了來?”

項展蝠雖說事成之後再把那圖予他,可區區一個玄光修士,如今又是落難,他若動用些手段,卻不信取不到手中。到那時無論救與不救,皆由自己這邊說了算了,至於如此做是否合乎道義,卻不在他思慮範圍之內。

張衍一擺袖,沉聲道:“不必。”

即便無有此事,他看在英王兩贈蛇環菁的情面上,也願以施援相救。

再則,當年大彌祖師雖定下規矩,說什麽秘藏法寶,軒嶽锺台弟子不得妄取。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非要貪圖此寶,數千年中,他卻不信無人能鉆到漏子。

因是之故,他判斷這法寶要想取得,要麽是昔年借出寶物之人的後輩弟子,要麽就是有緣之人。

總而言之,此寶若是你的,他人也取不走,若不是你的,再急也是無用,又何必枉做小人。

希聲山後山。

喬掌門儀袍正冠,獨自一人步入一座幽暗石窟之中,面前伸手不見五指,落腳之處,只聞回聲空渺,徘徊不去。

一刻之後,眼前浮出亮光,已是自洞中走出,面前出現一條沿著山壁開鑿出來的石階,旁側有一道瀑布嘩嘩暴瀉,將石道打磨得濕滑光潤,棱角盡去。

順此路而下,不多時深入山壑,再有半個時辰,忽然眼前一個恍惚,仿似換了一方天地,竟已是到了一處山谷之中。

此地清幽深寂,水聲瀝瀝,似琴箏彈撥,悅耳動聽,隔著一處斷崖,可見一百丈高的洞門,裏間時有出岫雲煙,蒸騰而上。

此處即為大回羽景洞天,锺台自大彌祖師之後,數千年來,三位洞天真人皆是在此修行。

喬掌門挪首瞧了瞧,見前方一塊平整大石之上,有一頭大如巨象的白犀眠臥,龐大身軀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當下打了個稽首,道:“道兄,貧道欲拜見真人,還望通稟。”

那頭白犀隔了一會兒,才懶懶把眼皮擡起一隙,見是喬掌門,也不搭理,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喬掌門無奈搖頭,也不上前催促,而是就地盤膝坐下。

這頭異獸雖是在此守門,可也不是自願,而是被鄭真人捉了,被迫發下誓言,因心下不忿,是以每回锺台派中有人來見,都要晾他一晾,他也早已習慣了。

白犀一覺睡了四個時辰,終於舒展四肢,緩緩立起,他聳動著小山一般的身軀,雙目瞪著喬掌門,吼了一聲,“真人喚你進去。”

其聲響隆隆,震得洞頂石礫抖落了不少下來。

喬掌門睜目站起,打了一個道躬,便腳下起雲,騰身往洞裏去。

此地洞中藏洞,密如蜂巢,不是通曉路徑的,絕然尋不到正途。

穿過不知多少孔穴之後,終是到了盡頭,山壁之上,有一尊白玉像,高有十丈,深深嵌入壁中,其形貌乃是一名大耳道人五官栩栩如生,身前擺有一尊雙虬對首爐,全身沐浴氤氳霧雲之中。

喬掌門到此玉像前,點上一株高香,插入爐中,稍等片刻,便躬身為禮,言道:“真人,下月師侄便要率眾去往眠星山,與軒嶽一決雌雄,此戰之後,可定誰人為大彌祖師正傳。”

那玉像一雙眼睛忽然活了過來,放出一道毫光,隨後一把宏大聲響自裏透出,“你放心前去,山門之中有我在,可保無虞。”

喬掌門眉宇之中卻是浮現出一絲憂色,他能感覺,雖是鄭真人言語中無有異樣,可比上回來前來時,氣息卻又似弱了許多。

這位真人壽已三千余,照理已是壽盡,可锺台這千年來後繼無人,若是他一旦離去,則頃刻就有被他派吞並之危。是以兩百年前秘鑿了這尊玉像出來,又連通地底靈脈,時時溫養,好以此延命。只是此舉也不過只能推遲個兩三百載,對修道人而言,卻是轉瞬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