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斷崖殘橋銷魂途

通往宋國之路,深藏於山腹之中,商隊過得一片郁郁蔥蔥的古木林後,便在識途頭馬引領之下,入得一處穴壁,此間孔洞勾連,千溝萬徑,如無熟識之人領路,甚難找到正確路徑。

馬隊沿著曲徑緩坡行走,此時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男子皆是批上蓑衣,手扶鬥笠,商隊女眷少數入車躲避,許多則是撐起了繪有花鳥魚蟲圖案的油紙傘,青竹傘架下,是一幅幅色彩鮮亮明麗的錦緞裙袍,隨著步履搖擺,霎時香艷好看。

馬隊之中有一駕八馬大車,此刻忽然掀開簾布,魚鼓真靈從中探出頭來,自前排看到後排,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擠眉弄眼,還引得幾名女子咯咯發笑。

張衍微微搖頭,那王夫人本是給他二人各自單獨準備了一座車駕,不過這些天來,這魚鼓真靈凡是遇見美貌女眷,就要上去攀談調笑幾句,偏偏他還是一副好相貌,引得不少女子春心萌動,更還有一名已嫁作人婦的女子送來了竹書香箴。

張衍這時才知為何秦掌門不放這法寶出來,是以把拘在身側,不令其招惹是非。

索性這車廂極為寬大,足以坐下五六人,其內布置也是舒適精巧,金銀器皿,漱洗用具樣樣不缺,車廂壁旁置有一只金絲籠,其內養有辟邪報時的金雞,每日都有專人喂養。

由這些細微小處可以見得,說中柱洲乃是九洲最為富庶之地,果然不假。

魚鼓真靈又看了一會兒,便覺無趣,退回了車廂內,懶洋洋地靠在厚實軟墊上。

他整日裏酒不離手,取了酒壺過來,倒了一口甘醇美酒下去,砸吧砸吧嘴,突然轉首道:“山河童子,難怪你說這中柱神洲乃是富貴溫柔鄉,煙柳繁華地,只看那些華美衣飾,便不是東華洲尋常百姓置辦得起的。”

中柱神州自古便少有人能飛升成道,眾多修士自知大道難期,因此都以添壽享福為樂。

此洲王侯將相,皆是以金珠美玉,修道外物來大肆籠絡修道人,諸如齊,宋、衛這等國力強盛之地,每年俱要調集百萬民夫,劈山鑿石,伐林開道,在險山絕崖上修廟建觀,供奉香火。

似別處這般濫用民力,早就是哀鴻遍野,民怨沸騰了,可此地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又少起刀兵,因此支撐得起如此大的消耗。

商隊一路過來時,已是見得數座修飾得美輪美奐,雕梁畫棟的廟觀,每已臨近時,便從中傳來陣陣絲竹琴音,鐘磬悠悠鳴響,聽得人樂而忘憂。

似這等膏腴之地,卻最易消磨人心意志,修道人也是如王孫公子一般,整日日錦衣玉袍,車馬出行,擁美聽曲,豪奢非常,多是深陷紅塵迷網,不可自拔了。

張衍聽得魚鼓真靈話,似乎其也曾去過不少地界,想到還不知其來歷,便開口問道:“還不曾請教,師叔當日是跟隨的哪一位祖師?”

魚鼓真靈把酒壺放下,起了衣袖擦了擦嘴角,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師侄你聽好了,我乃是三代掌門元中子所煉,自生得真識之後,又經兩代掌門反復祭煉,最後到了如今秦掌門手中,方才生出真靈來。”

張衍雙眉一揚,不覺訝然,想不到這英節魚鼓居然來頭這麽大?

他也曾聽周崇舉說過,溟滄派開派祖師乃是太冥真人,但他並非九洲之人,乃是自天外而來,立了溟滄派後,只百余年便不知所蹤,二代掌門,乃是他原先隨侍童兒,如今門中陳氏之祖。

而這位三代掌門元中子,他方是太冥真人正經收錄的大徒兒,真正奠定溟滄派根基之人,亦是歷代破界飛升的祖師之一。

這麽一算,這英節魚鼓已經先後經過了四代掌門之手,資質之老,遠超他的想象,只是卻不知,歷代掌門祭煉這麽一件不能用來殺伐爭鬥的法寶,究竟為得是什麽?

張衍心底不信他們沒有目的,只是以他如今修為,還無從知曉其中隱秘。

就在這時,聽得外間有人喊道:“雨停了。”

張衍也不欲在車廂內久坐,下得車來。

微雨過後,輕帶濕意,壑道中氣機流暢,暖風拂過,空靈幽谷之中傳來蟲唱鳥鳴之聲。

此刻已不知深入山腹多少,耳邊隱隱聽聞清泉流水之音,石上青苔漉漉,拐角轉道之處。因雨霧方散,還有五光十色,幻彩斑斕的熠熠明光閃爍。

又往前行半個時辰,到了一片開闊地,見看著一處光滑平整的巍峨石壁,其中鑿出了一個個壁龕,足足擺放了千余座石像。

當中有一尊石像尤為高大,其藏身在龕壁之中,雕琢精細,面目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張衍注意到,此處雖無禁制陣法,但石像並無半點殘枝斷葉,便連一些陰暗角落裏,也是不見汙穢,顯是時常有人擦拭掃灑。

這時馬隊一陣騷動,不少人離了隊伍,紛紛跑向前去,跪下來焚燒禱告,頂禮膜拜,看那模樣,甚是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