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萬古孤獨一杯酒(第3/4頁)

他琢磨了半天,忽然道:“說來,上回老頭兒問滅輪回的事,大尊還沒回答。”

見愁有些頭疼,想自己決定離開此界到底是個明智的決定,未必全是為了與傅朝生的約定,智林叟的聒噪也絕對能成為頭等原因。

她心底嘆了一口氣。

想了想,終是回答了他:“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有時候是人被世界改變,但有時候人也可以改變世界。強者有為有不為,我只是選擇了前者而已。成王敗寇,成了,錯的也是對的;敗了,對的也是錯的。所以問我對或者錯,不如去今後漫漫的時間。一切都會有答案。”

至於旁人,非議便非議吧。

智林叟聽了個半懂不懂。

但這一切其實都不重要。

他的心思終於還是重新回到了酒上,眼巴巴望了半天也沒見見愁跟往常一般主動叫他喝酒,他只好觍著臉湊上去:“咳,你今天喝的這酒,聞上去挺香啊!酒杯看上去也很別致!”

看上去,酒就是一般的酒,酒液是深深的墨綠;酒杯也是一般的酒杯,透著點暗暗的紅。

見愁都不用聽智林叟後面的話,只聽他那一聲咳嗽,便知道他要說什麽。

換了往常,她早給對方倒上了。

但今日,她卻搖了搖頭,放下已經空了的酒盞,道:“今天這杯酒,你喝不動。”

智林叟頓時氣得瞪眼:“瞎說,老頭兒我酒量得用海水量!沒有我喝不動的!真是,成了大尊之後越發目中無人,我、我好歹當年還在小會時給你排過名呢!”

得,倚老賣老的來了。

見他真要喝,又想自己說了他怕也不信,見愁便手一伸,在虛空裏一握,憑空握出只暗紅色的酒盞來。

智林叟連看都沒看清這到底是什麽術法。

接著,見愁便已拎了旁邊那壺酒,給他滿上了。

智林叟聞著那酒香,便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不已,真是半分也等不得了,連忙伸了手去端。

“咦?”

一只手探過去端那酒盞,竟端不動。

整只酒盞就跟長在了石台上一樣!

他頓時看了見愁一眼,一副了然的模樣:“哦,專整老人家是吧?”

智林叟這一回換了兩只手:“我端!”

沒端動。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

他連自己身上的靈力都用上了,憋得原本就很紅的一張臉都要滴出血來,那酒盞依舊紋絲不動!

智林叟生氣了:“嫌我誆了你們崖山太多酒,現在故意不給我喝是不是?你信不信惹急了我,我、我回去就把你瞎寫一通,讓你遺臭萬年!”

見愁渾然沒將這威脅放在眼中,只是垂了眸,將這一盞智林叟無論如何也端不起來的酒盞端了起來,淡淡道:“孤獨釀酒,赤誠為盞……”

非天下之大勇者,不能飲之。

赤誠之盞雖輕,孤獨之酒卻重。

智林叟端不起來,實在太正常了。

她擡手仰頭,已將這杯中酒飲盡。

待酒盞重新放下,鋪滿了月華的眼底,便添上了幾分寂寥。

見愁起身,身形便要沒入夜色之中。

智林叟想起先前聽見的傳聞,望著她背影,脫口便問:“大尊要走去何處?”

見愁頭也不回,灑然道:“不知道。”

智林叟怔了一怔,又忍不住望向石台,在見愁方才所在位置的對面,還放著滿滿一盞酒呢,他又問:“你走了,那這杯酒怎麽辦?”

見愁便答:“留給後來人吧。”

聲音落時,人已在星天外。

如同當時一意向著宇宙最邊緣處去的傅朝生,此刻的見愁,也踏著這璀璨的星河,向未知去。

也許踏出去便是盤古的故國,又也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也許她能再次見著傅朝生,又也許就此迷失於未知之中。

未知總意味著危險。

但對此刻的見愁來說,一切一切的不確定,都意味著新的可能性,意味著一場無法被她預料的冒險。

崖山的風與月,都留在了身後。

也包括那還鞘頂,崖山劍。

在很久很久的以後,會有無數或平庸或天才的修士在來到崖山時,登臨還鞘頂,試圖端起這一杯酒。

但一如巋然立於還鞘頂上的崖山劍一般。

在極長的一段時間裏,再沒有人能端起這一盞酒。

後世人遂將見愁大尊這最後的飲酒處,喚作“澆愁台”,那再未有人端起過的一盞酒,則謂之“見愁酒”。

一如見愁臨去時言——

永待後來人。

這一天,智林叟氣呼呼地回到了自家閣中,只恨自己端不起那杯酒,便把前陣子從崖山順來的酒都開出來喝。

喝了個飽。

醉裏只發誓要在那《見愁大尊本紀》裏使勁兒抹黑見愁!

下頭為他奉筆的小童嚇了個瑟瑟發抖,但依舊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問道:“先生,他們都說大尊走了,不在此界了,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