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萬古孤獨一杯酒(第2/4頁)

見愁看著他,終忍不住道一句:“張大人笑起來,也是很好看的。”

張湯那一點笑意立刻就沒了。

他冷冷地看了見愁一眼,又恢復成那死人臉的模樣,扔下一條消息便走:“崖山那頭有事尋你,走之前且去看上一眼吧。”

見愁眉梢微微一挑,懶得同他計較。

待其走後,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凝望著這一座立得最早的墓碑。這裏面躺著的她,並未與她融合過哪怕一次,所以她已經消散的記憶便成為她唯一的未知。

可她卻能想到更多更多的未知。

這是否意味著一個全新的可能性?

也許走出此方宇宙,將在外面遇到一個全新的、超出她所有認知的世界,能顛覆既有的一切規則,將這唯一的未知,變成無限的可能?

*

又是一年左三千小會。

自打上墟與下界的禁制破開以後,自元始界飛升上去的大能修士們便時不時回來串個門。

什麽扶道山人啊、鄭邀啊、八極道尊啊……

這也就算了。

更可怕的是綠葉老祖還回來串門,偶爾還帶個拖油瓶似的黛黛。

見愁在返回崖山的道中,看見了許多舊日相熟的面孔:王卻,吳端,夏侯赦,陸香冷……

有的人修為漲了,有的人還是原樣。

有的人養好了傷,有的人又添了新傷。

她只從這十九洲的上空一掠而過,便落在了崖山道上,順著往日最熟悉的道路,前往攬月殿。

扶道山人並不常回來了,昔日的掌門鄭邀總抱怨他不知怎麽就跟和尚們混到了一起去。

但見愁卻不很在意。

她到攬月殿時,正是子夜。

殿中只有方小邪一人,見她回來,便從那能俯瞰九頭江的窗沿上跳下來,喚了一聲:“見愁師伯。”

見愁便問:“何事?”

方小邪擡手一翻,竟是一只不大的匣子出現在掌中,他沒說話,只將其翻給見愁看。

打開後,空空如也。

裏面原本放著的東西竟然不見了!

“怎麽會……”

直到從攬月殿中走出來,見愁也不很想的通,於是只向周遭散開自己的一切感知,卻搜尋不到那物半分蹤跡。

在半山那石亭裏默立良久,她想,既是要走了,正該上去看看。

於是身形乘風,披月而上。

還鞘頂上,崖山劍依舊。

在曲正風之後,已太久沒人能拔i出這柄劍了。

她落在這削平的山巔上,只將一方矮矮的石頭作幾案,拎了一壺酒出來,擺上兩只杯盞,面對著這一柄只露出劍鞘的崖山巨劍,坐了下來。

為自己斟滿酒。

也為放在自己對面的那一只杯盞斟滿酒。

見愁端起來便喝了一杯。

對面的位置,依舊空空蕩蕩。斟滿的酒盞放在那頭,只映著山月的清輝。

她於是想,這該是最後一次陪劍皇喝酒了。

一杯接著一杯。

酒香傳出去很遠。

夜裏頭有酒鬼聞著了,那靈敏至極的酒糟鼻,循著味兒就來了。是個鶴發童顏的紅臉老頭兒,見了見愁簡直驚喜得厲害:“大尊竟然一個人在這兒喝酒?”

見愁一眼就認出來,這老頭兒便是命長得嚇人、號稱近乎全知的智障,不,咳,智林叟。

曲正風生前與他關系很是不錯。

這些年她雖極少現身,但智林叟卻常來找她,美其名曰為她列傳。她倒不在意傳不傳的,只看在昔年曲正風的面子上,同他敘話幾句。不過這一位麽,每回總要趁機厚著臉皮從崖山順點酒回去。

一來二去,便算熟了。

簡直不用招呼,智林叟便在見愁身邊坐了下來,倒很注意地沒坐她對面,直接便打聽起來:“老頭兒我聽說你們崖山出了件怪事,丟了東西,還是丟了您的東西?”

見愁便道:“有顆心放匣子裏,不見了。”

心?

智林叟話雖說著,但眼睛已直勾勾地盯著見愁指間的杯盞了,想也不想便接話:“好端端的,怎麽會丟?難道竟有人敢偷大尊的心?”

這話說得……

見愁心裏方才還有幾分悵惘,智林叟這一句竟將她逗笑了。

只是她也懶得去糾正那到底是誰的心,照舊喝酒。

智林叟看著她這般模樣,便忍不住想起當年昆吾雲海上的那一幕,一時竟忘了要酒喝,只想起她在這近千年裏做的事來。

滅盡輪回,成了大尊後,她便一心傳道。

“我”道如今已成為了顯道,常與那些叫囂著要重建輪回的修士們論戰辯道,遇到頑固的,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而神祇一族,也再未作亂。

偶有幾次蠢蠢欲動,都被見愁以雷霆手段打了回去,打得三回五回,便全都老實了。

但最近他同崖山幾位老朋友喝酒,竟聽人說她或許會走。

智林叟並不很理解這個“走”字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