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送你上路(第4/6頁)
他固然不應該存在這世上,可眼下沒有做過一件罪孽之事。
即便他以後可能會做……
可天下的惡行,是要論“跡”的。
她豈能因揣測而殺人?
見愁實在說不清自己內心的感覺。
她只能找了個勉強過得去,而傅朝生也聽得懂的說辭,將原因陳述。
傅朝生卻是搖頭,嘆了一聲:“仁慈……”
這也是他不懂的一種特質。
屬於“人”的特質。
但他沒有再問這件事了,只是用湯勺撥弄著湯鍋裏躺著的那一條魚,隨意在魚頭上一敲,其中一只魚目,竟然受力,一下迸射出來。
“篤。”
一聲輕響,傅朝生已經輕巧地將之接在了掌心之中。
“這水中的魚兒,卻也是異種,連魚目看上去都帶著不凡之氣……”
灰白的魚目,被他指間夾著一轉,隱約間流淌出的氣息,的確有些不一樣。
傅朝生目光落在上面,把玩了一會兒,竟突地一彈指,那魚目“嗖”地一聲飛出,就朝見愁面門激射而去!
見愁眉頭一皺,擡手的動作,卻迅疾如風。只一眨眼,那魚目已經被她攔住,攥在了掌心!
“聽人說,多食魚目有清心明目之效。厲某也不過隨意試試見愁道友的身手,還請不要介意。”
傅朝生望著她,目中卻有深意。
借魚目,還魚目。
此魚目,便是彼魚目。
在那魚目落在掌心的那一刻,見愁就知道,這是昔日左三千小會上,她從魚目墳中得來的那一枚宙目。
可觀古往今來。
這是當初傅朝生借走的。
如今卻借著這個機會,還來了。
但她根本駕馭不住此物,況且……
目光一轉,見愁擡眸看向傅朝生,卻搖了搖頭,竟一松手,將魚目還給了他:“我心自明,不必以目來清。倒是厲寒道友,喜怒無常,動輒殺人,須知前路艱險,也是該多食魚目,以明目清心了。”
“……”
這一瞬間,傅朝生忽然覺得很微妙。
前路艱險。
他微微一笑:“見愁道友關心,厲某多謝了……”
這個笑容,在旁人看來,透著一種邪戾與恣睢。
畢竟,他才問過了見愁為何不殺鐘蘭陵,此番對話,聽上去就像是即將鬧崩的先兆。
船上其他人都暗自警惕了起來,氣氛一時變得有些緊繃。
但見愁再喝湯,傅朝生也在喝湯。
誰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陳廷硯的目光左右逡巡,最終看出幾分不對勁的地方,但一轉念,目光卻從指上套著的鼎戒上掃過,忽然道:“鐘蘭陵抄了近路,旁人呢?”
見愁一皺眉,只將心神沉入鼎戒之中,查看此刻的情況。
“按理說,我們應該在前面……”
但他們經過中間十層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到很多人可以發生奇遇,也長到可以發生一些眾人意想不到的變故。
若有人與鐘蘭陵一般,超越了他們,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所以,要緊的是查看此刻還存在於鼎爭之中的人,到底有多少,分別是哪些人。
他們這一隊人,自不必說;剛離開的鐘蘭陵,也安然無恙;除此之外,便是之前險些與見愁交手的司馬藍關,可以說是留存的人之中頭號一勁敵。
“佛門禪密二宗的人,只怕也有不少還活著。但這兩宗都把鼎爭當做體悟和修煉的地方,所以對我們來說,應該沒什麽威脅……”
陳廷硯也在看星雲圖卷,並且隨之進行了分析。
眾人都認同這一點。
但顧玲在聽見“密宗”的時候,已經狠狠將秀美擰緊,稚嫩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抹殺意。
老嫗的死,在她心中,依舊是個陰影。
見愁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有言語:她自己都不願放下仇恨,也不認同放下仇恨,哪裏相勸?
所以,也僅僅是看了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凝神在星雲圖卷上。
稀疏排列的鑄像,像是一顆顆稀少的星點。
還存在的人已經不多了。
第三輪鼎爭,不愧是一場殺戮盛宴。
見愁心中的感覺,一時難以言喻,待要收起星雲圖卷,與眾人謀劃下一步的行動之時,心神卻忽然一頓——
“這個人……”
一座男子的鑄像,氣度高華,好似天上的明月。
在僅余的幾個“活人”之中,如此的形貌,竟也給人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見愁一看名字:商陸。
能活到現在的,幾乎沒有一個是簡單之輩。
尤其是那一場混戰之中,實力強一些的都應該有出現過了,即便是當時沒出現的鐘蘭陵,剛才見愁也看見了,也很早被傅朝生遇到。
可唯獨這個商陸……
見愁的眉頭,頓時皺緊了起來,詢問眾人道:“這個人,我竟毫無印象。諸位可曾遇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