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螳螂戈,謝不臣(第2/7頁)

見愁不冷不熱看他一眼,聲音很是平淡:“謝道友也請坐吧。”

地面之上有些一些枯草,僅余的位置在左流與夏侯赦之間。

謝不臣慢慢走了過來,看了她一眼,卻並未怎麽言語,也慢慢的盤腿坐下了。

他身上的傷勢的確很重,只是那掀了袍角慢慢坐下的動作,卻透著一種天然的雅致。

深重的危機改不了他的從容,便是滿身傷痕,似乎也不失風度。

只是有些沉默罷了。

滿身狼狽的謝不臣,卻有著最淡漠的神情。

見愁忽然覺得這一幕其實很諷刺。

不管是人間孤島,還是十九洲大地,謝不臣大多數的時間裏都是天之驕子。

侯府有滿堂金玉,他身為三公子,出行之時往往有人前呼後擁,一應事宜自有府中人安排妥當。

便是入了十九洲,也是高高在上的昆吾橫虛真人座下真傳弟子。

細細想來,侯府覆滅後,那一段逃難的日子,是他過過最苦的日子吧?

她現在還記得,她帶著他悄悄坐了一輛租來的馬車逃離京城。

那一架馬車上還有著一些灰塵,畢竟是很破舊的馬車,車主人平日也不搭理,所以並不幹凈。

見愁在外面張羅完了,將車簾子一撩,便看見彼時的謝三公子看著一層淺淺的灰,沒有說話。

見愁以為他身份貴重,平日裏錦衣玉食,到底忍不得這樣的環境,便要上去將那灰塵擦拭幹凈。

他卻有些沉地道一聲不用了。

那個時候,還是謝無名的謝不臣轉過了頭來,在三日的陰沉壓抑裏,第一次露出了一抹難言的笑。

是沉重的,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後來的日子裏,見愁沒有看見一個嬌生慣養的謝不臣。

相反,他甚至比尋常市井之中過慣了苦日子的那些人更能忍耐,沒有抱怨,沒有咒罵,也沒有頹唐。

他變得沉默,他關注著關於謝侯府一案的始末,又從那些每天議論著他去向的人之間走過……

那是一種浸透了鮮血的忍耐,壓抑之中醞釀著瘋狂。

見愁曾見他在無星無月的黑夜裏,站在窗前凝望,卻一語不發。

每每那時,她會覺得心裏難受,站在後面望著他,又默默將燈滅了,任他一個人這麽站著,想著。

女人的心,總是相對柔軟。

愛情之外也總有許多別的感情,交織混雜。

於是,她們對於某個人的情感,便會慢慢地加重,復雜,難以分辨,最終變成無法掙脫的羈絆。

侯府的相遇,是一時悸動,陽春白雪,他風雅睿智,她素淡敏銳。

隱姓埋名又歷盡磨難的路上,則變成了刻骨銘心,是默不作聲地陪伴,是相互之間的照顧和守候,是她的善解人意,他的隱忍和抱負。

謝不臣硬逼著昔日尊貴的侯府三公子埋下去,埋進那市井的泥淖裏去,沒有了三千花醉客滿堂,只有小院松風粗茶淡飯……

那時候,見愁以為這就很好了。

風雨會來,可它畢竟還沒有來。

只是誰也想不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終究還是愛過眼前這人的。

往昔那些美好的東西,見愁從不否認,也永遠不會忘卻;而如今醜陋的東西,她更不會逃避,也不會任由它腐爛生長。

興許是想得深了,見愁有那麽一點晃神。

回過神來的時候,如花公子才剛開口沒一會兒。

“……所以我們進來的時候,就撞見了那一位宋少宗,我對此人不很看得慣,正邪相遇總有一戰嘛。”

描著大紅牡丹的紙扇擋在他唇邊,襯得他那無辜的笑容越發欠揍。

左流跟著點了點頭,接著又嘆了口氣:“可惜最終還是給他逃了……”

“逃了?”

見愁聞言,眉梢微微一挑,回想起自己一路所經之地,還有當初有意無意的布置。

唇邊笑意一深,她涼涼道:“跑了也就跑了吧,他也挺可憐的……”

可憐?

左流大為詫異,幾乎忍不住就要開口詢問為什麽了。

可他剛一擡頭,就觸到了見愁那含著虛偽悲憫的目光,也不知怎地,就猛然一個激靈上來,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一個畫面——

白玉長道的起點,深淵的邊緣,見愁手一扔,六只陣盤飛出!

七十二殺連環陣!

靠!

左流簡直險些被自己的記憶給噎著,看著見愁的那一雙眼瞪得老大:“見愁師姐,你、你、你……”

“我怎麽?”

見愁笑得有些無辜。

她當時沒去追宋凜也是有原因的嘛。

左流痛心疾首,狠狠一捶自己膝蓋:“人面獸心,人面獸心哪!”

見愁聽了,依舊是之前說過的那一句話:“過獎了。”

心無愧疚,半點不在意。

白玉長道乃是所有人原路出隱界的必經之道,見愁在那個口子上布置過了兇殘的七十二殺連環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