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師徒

為什麽她的師父滿腦子都是大白鵝?

見愁實在有些無法理解,有一瞬間想要剖開扶道山人的腦子看看,裏面是不是飛著一千只大白鵝。

她愣了半天,僵硬地回答道:“不是。”

扶道山人頓時面露失望之色,頓足道:“師父怎麽收了你這麽個倒黴徒弟!連鵝都不知道多養幾只,真是罪孽,罪孽啊……我的綠葉老祖誒,怎麽叫我遇到了你?”

這慘呼聲,那叫一個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可見愁只注意到一個詞:“綠葉老祖是誰?”

扶道山人白了她一眼:“一個很厲害的老妖婆,不許你提她!”

“明明是師父您先提的。”見愁小聲道。

“你說什麽?”

“沒什麽……”

看著扶道山人這麽兇,見愁也知道這一位“綠葉老祖”約莫是不能提了,趕緊閉嘴。

“我回屋收拾去。”

她轉過身,趕緊進了屋去。

這時候天還很黑,夜還很深。

屋子裏那一盞油燈,依舊靜靜地燃燒著,不時晃動的火焰,讓整個屋子裏的光線,都有些閃爍不定,在明滅之間。

見愁掀開了裏屋的簾子,一陣灰塵飄起,裏屋內的擺設也與往日一樣。

她想起與謝不臣剛搬到這裏的時候,曾受過許多人的恩惠,既然自己要走了,總要還上這些人情的。

普通的雙魚櫃子上擺著一面銅鏡,昏昏地映出見愁的影子。

她看到桌上還有零散的胭脂水粉,俱是自己往日用的。她記得不遠處劉家的大妞挺喜歡這些東西,興許可以留給她……

見愁這樣想著,就坐到了妝鏡前。

伸手將高高綰成髻的發放下來,一時之間,只見黑瀑灑下。

順滑的頭發貼在見愁的臉頰邊,她慢慢用梳子將頭發梳好,重新綰了一個簡單的髻。

衣箱裏還有著幹凈的衣物,見愁也翻了出來,將那一身沾有血跡的衣裙換下。

一身淺青色的衣裙,裙裾翩翩,隨著見愁的走動而搖擺。

她重新望著鏡中的自己,恍惚回憶起來:那代表已嫁為人婦的發髻,她竟只盤了三個月。

伸出手,見愁慢慢將銅鏡翻了過去,輕輕蓋在了桌上,只露出銅鏡的背面花紋。

不再多看一眼,見愁轉身去收拾屋裏的東西。

謝不臣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走。

甚至,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見愁發現了,卻也不知該作何感想,只能毫無意義地一勾唇。

她去找了一張不小的青色粗布,鋪在外面的桌上,又將收拾好的東西都放到粗布上。

不一會兒,上頭就鋪滿了零零碎碎的東西,甚至還有一把小斧頭。

必須的換洗衣物被她放到了另一個小包袱裏,另有一些散碎的銀錢,則放入了錢袋,系在腰上。

站在外間的桌前,油燈的光已經暗了不少。

燈盞裏的燈油,已經漸漸要見底。

見愁並未為它續上油,只是轉眸瞧向桌面。

針線簍,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裏面,靜靜地躺著那把穿了紅繩的銀鎖。

外面,扶道山人嚎了半天,也沒見見愁搭理自己,只好悻悻地停了,等她收拾完了出來。

可等了好半天,只聽見叮叮咚咚各式各樣的響聲。

他一時納悶兒:有那麽多東西要收拾嗎?

實在等得不耐煩,扶道山人直接邁步走了進來,便瞧見見愁站在桌旁,桌上則放著零零碎碎一大堆的東西!

“我的綠葉老祖誒,你這是出行呢,還是搬家呢?你都是修行中的人了,還帶這麽多幹什麽?”

趕緊掏個雞腿出來吃,壓壓驚!

扶道山人真是沒想到,看見愁是個挺聰明的丫頭,怎麽要出門了居然這麽麻煩?

見愁搖搖頭:“不都是要帶走的。”

她聲音平緩,有一種難言的惆悵。

伸手過去,終於還是拿起了針線簍子裏,那一把用紅繩穿著的銀鎖。

溫熱的手指指腹,撫摸著冰冷的花紋,見愁卻覺得心裏烙得慌。

她眨了眨眼,將淚意逼回去,才將銀鎖也收了起來,道:“我好了,師父,我們走吧。”

說完,她將那個裝著衣物的小包袱背在了肩上,另一只手卻拎起了另一個較大的包袱,甚至還有那一柄斧頭。

扶道山人嘴角抽搐個不停:“拿包袱也就算了,你拿斧頭到底是想幹什麽?!”

見愁淡淡道:“總比你抱一只鵝來得好些。”

“……”

嗚嗚嗚,這個徒弟的嘴好毒的樣子!

扶道山人覺得自己受傷了,再也不想說話了。

見愁輕輕吹滅了油燈,一縷青煙在黑暗裏裊裊升起。

只有屋外,還有霜白的月光。

一地碎銀。

見愁出了門,將門掩上,經過養鵝的籬笆,終於站到了門口。

回望一眼,眼前的庭院簡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