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誰都別惹我

血色沙漠。

世界渾濁,仿佛混沌。天和地之間不存界限,沙與血全無兩樣,暗紅色的世界中,打赤膊、臂紮金環的虬須大漢閉目端坐,他已經坐了很久。

忽然,一個柔美聲音響起,自冥冥中響起,聲音清甜卻帶了無限幽怨:“人說:真正仙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魔說:放屁。”

稍頓,柔美聲音繼續道:“仙說:長生逍遙,快活無邊。魔說:放屁。”

五息寂靜,柔美聲音再次響起,幽幽、惆悵:“佛說:我知過去未來,但、不可說不可說。魔又怎麽說?”

端坐血色沙漠的虬須大漢揚手、掩口、撲哧一聲嬌笑:“裝筆呢。”

冥冥中的聲音甜美,語氣中帶了郁郁,不見其人但聞其聲可知,她曾攬盡風月,她曾看遍紅塵,容顏未老心已老,當是位三十出頭的美婦人吧。

虬須漢的聲音卻不同,嫵媚、開心,那語氣是天性中的樂觀,如果不看人只聽聲音,十七八、杏核眼的妖嬈少女吧……別看本人。看了本人,最最善良且羸弱的書生也會拿起刀!

風掠過,狂沙卷昂,天地就此變了氣質,從兇狠變成了桀驁,那是魔氣昭彰!風中紅裙女子顯身,聲音甜美依舊語氣幽然不變:“騷、戚東來,你還是不夠可恨,每次我見了你從不會覺得你討厭,反倒是想著抱你在懷中,輕輕親你頭發……你不能讓我憎厭,又如何傳我衣缽啊。”

說著,紅衣女子一聲輕嘆。風散去了,沙塵落進,她的模樣變得清晰了,一頭穿著紅裙妝容恰好淡的大狒狒。

狒狒翻手,亮出一面鏡子,照。

看妝容,顧盼中,那目光自哀自憐。

狒狒另只手揚起,一朵牡丹憑空顯現在他手中,狒狒輕親了親牡丹,那花兒頃刻凋謝。

花兒謝了,又引來狒狒一嘆,它的聲音甜美、語氣幽幽。

“你敢親我我立刻就死,騷、戚東來此生言出必踐!”臂紮金環的虬須大漢咬牙切齒,可不管他如何咬牙、用力,他的聲音都是那麽嫵媚……只這個聲音,讓人聽了就恨不得親親“她”。

紅裙狒狒笑了:“我是說你修行差勁!騷人,大兄金鈴天生俱真魔眼,可洞穿茫茫宇宙一眼看穿真、本、在!現在輪到你了,靜心領悟這麽久,那件靈寶究竟何在,你可有領悟?!”

戚東來捏著蘭花指,輕輕敲著自己的額角,不久後嫣然一笑:“大兄金鈴天的本事,我再精修百萬年也望塵莫及,但……我也有自己的好法子。”

說著,他伸手脫下了自己的鞋子,一拋、一落,鞋子指點了方向。

不靈,鞋尖正正指向了戚東來自己。騷人脫下另一只鞋打算重新再扔一邊。

“騷戚東來,第一次,我有點討厭你了。”紅裙狒狒再一聲輕嘆。

戚東來拿了鞋子在手:“那件寶貝尚未出世,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你我都不曉得,你用得著這麽在意?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可未必就能扣合我們天魔宗的修持呢。”“呢”字尾音上揚,說不出的風情。

紅裙狒狒未開口,它在照鏡子,鏡子裏的那只狒狒卻在說話:“可能不合修持,就是還有可能合修持。以前有寶物現世,秀色傳染三萬紮、十萬紮……獨獨這件寶,秀色傳透整座仙天!不知它是什麽沒關系,知道它非同小可、你我一定要去搶就足夠了。”

戚東來準備拋第二只鞋了,口中繼續問道:“這件寶物出世時,必會引動無盡殺戮,天魔壇現在的狀況……我們真要爭麽?”

“不爭,苟延殘喘,一千年還是一萬年,又或是十萬年?天魔壇覆滅早晚事情,可一件真正寶物在手,或許就能逆轉乾坤。我不知道它管不管用,只知這是我能等到的唯一機會了……唯一不辜負大兄期望的機會。可我已經不成了,求你能成全我最後最後心願:不負大兄,不負天魔。”

“我不討厭你了,是不是我的修為精進了?”戚東來的笑容猙獰可怖,但他的笑意燦若桃花。說話時他把第二只鞋子高高拋起。

狒狒也笑,那笑容嬌艷得幾乎滴出水來:“這仙天啊,肮臟腌臜;想長存不滅,只有強大。”

鞋子被扔得很高,在天上翻滾了幾十次,等到紅裙狒狒的話說完鞋子才落下來。

“刷”一聲輕響,鞋落地。

沙漠地,地為沙,鞋子豎著,插在了地面,鞋尖朝上、指著天。

不用問,又不靈。紅裙狒狒順著鞋尖方向看看天,又望回戚東來,莞爾:“你真可愛。”

四字如刀,殺出了戚東來一身雞皮疙瘩。

戚東來在人間處處惹人憎厭,飛升後惡人終遇惡人磨。

果然世事難料,唯獨報應不爽。

……

一條七彩旖旎的天河。

天河中沒有一滴水,無數塵埃匯聚而成的,滾滾之河、無盡之河。